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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灯百里 > 第302章 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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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年前,青丘,桃兀宫。

青丘大公子涂山空的偏殿宫门紧闭,悄无声息,涂山言却轻车熟路地直接摸了进去。

自从青丘之君在一千年前薨逝,青丘大公子涂山空便担起了治理南荒的重任,同时也再不复少年人的玩闹心性。

涂山空是个作风严谨的仙,家风甚严,全青丘上下没有不敬他畏他的。

涂山言的心中,自然也是怕大哥的。可今日这一趟,她不得不来。

她是青丘主掌刑罚的仙官,素来以法纪严明着称,可今日这桩案情,却是出自涂山空的凌云殿。

她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仔细将来龙去脉审了个明白。

嫌犯有些难办。

她大哥涂山空三百年前新近娶进门的赤狐族长之女,治下不严,竟叫身边女官钻了空子,偷了几样凌云殿中的灵宝,出去卖钱。

涂山言审到此处,只得暂且退堂休庭,将那娇滴滴的女官收押回去,他日再议。

此案若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那她涂山言铁面直断的名声,便算是栽在了今日。

可若是对凌云殿主夫人的近身女官,严惩不贷,那她便会无可避免地同时得罪了两位亲人——大哥和大嫂。

随后,青丘涂山的丑闻便又要新添一桩,传到五方天界四海八荒之中,那班最喜传诵家丑八卦的上神上仙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便又多了一件。

涂山言恶寒着摇头,不成,坚决不成。

她一定要将此事妥帖料理了,既不能叫青丘的臣民揪着错处,也不能叫大哥涂山空拣出毛病。

涂山言又皱着眉想了半晌,不确定地猜,也许大嫂并不知情呢。

可回想那女官方才在堂上的嚣张劲,不像是背后没有靠山的。

青丘君位虽已空悬千年,可涂山空作为青丘的长公子,凌云殿中的吃穿用度,从来是全青丘各处宫殿中最为讲究的。

更何况,大嫂初来乍到,方才嫁入青丘三百年,论理,还是个新妇,主管内务的二哥涂山镜是断然不会在银两上苛待大嫂的。

涂山言左右想不出个决断,如此这般地心思百转了好一阵,最终决定,还是悄悄去往凌云殿,向大哥问个说法。

桃兀宫今日却很不寻常,不但宫门静悄悄地紧闭,就连凌云殿中向来活泼好动的大嫂也不见踪影,只余一片空荡荡的廖然。

行近了几步,涂山言心中也起了疑,刻意蹑手蹑脚地放轻了脚步。

凌云殿是个偏殿,正屋由屏风隔成两侧,东厅是花厅,专为见客,西厅是饭厅,专为用膳。

涂山言正在西厅一步一挪,凝神细听,屏风那侧,忽听得人声传来。

涂山言不由得周身一紧,定在原地,就连呼吸之声,都刻意屏去。

说话之人正是涂山空,声音低沉:“殿下的意思,恕我实在听不懂。”

坐于涂山空右手之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如若涂山言可以绕出屏风,瞧见此人真容,她也并不会认得他。

只因这位殿下是久居九重天的龙族二皇子屠谬,而这位是向来不肯纡尊降贵,踏足南荒,将九天之荣施舍青丘一二的。

屠谬看着涂山空一本正经地装傻,随后,他收回目光,转着手中已然空了的青玉茶盏,面上,除了轻蔑便是轻蔑。

“涂山公子这是明知故问?”

涂山空绷紧了后背,道:

“云梦宗在下界设立外门,是由上任天君,上上任天君,乃至上五任天君时,便流传下来的旧例。青丘并非道门清修圣地,且不说天君那里好不好说,就算天君开恩,准了这桩差事,青丘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可以放在下界培养外门弟子。”

屠谬不语,可他的眼中只有满不在乎的散漫。

九天规矩,天君轮任,这一任的天君出自龙族,可先前几任天君既有出自苍梧和青丘的,又有出自人族之共主的。

而各任天君政令不一,诸天的神仙们大多不服,无不是阳奉阴违,并不很将天君的话放在心上。

像云梦宗的两位尊神那般,一时兴起,在凡界设立仙宗外门,待成了气候,方禀报天君的,五方天界之中,并不少见。

“涂山公子是打算抗天君旨意不遵了?”屠谬冰冰凉凉地问道。

“可小仙也并未见到天君旨意和前来宣旨的九乘龙辇、一十八位尊者,小仙实在不明白二殿下之意。”

屠谬见涂山空端的是打太极的一把好手,他好话坏话说尽,青丘长公子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温吞的样子,扮出听不懂的憨傻气,生怕气不死他这个九天二殿下。

“涂山公子可认得我是谁?”默了良久,屠谬冷冰冰问道。

涂山空作出一副惶恐状,“小仙自然认得。屠谬殿下是天君之子,龙族的二皇子,小仙怎会不认得?”

“既然认得,涂山公子便该知道我来青丘是为天君办事,既是为天君办事,又怎会有天君并未降旨这种荒唐话呢?”

“二殿下还请见谅,青丘乃南荒蛮夷之地,民风彪悍,百姓未有教化,自十数万年前自天地共主手中承继青丘,便是只尊天君旨意行事的。青丘不比其他几荒能人辈出、钟灵琉秀,就算一时之间犯了错,也不怕天君责罚。青丘对九重天和天君,向来是怕得很啊。”

说到最后,涂山空的话里甚至带了颤意,直把屠谬看得牙痒痒。

屠谬顺了顺气,决定换个方向,将他说服:

“听闻青丘涂山氏的商号遍布五方天界四海八荒,从几万年前,便是天界最会做生意的。”

涂山空警惕:“殿下夸大了。”

“青丘最赚钱的生意便是熏香吧。而青丘能从五方天界得到各种各样珍奇贵重的香料,全得赖于青丘传承数万年的采香队,可我怎么听说,自从前青丘之君羽化而去后,这采香队都闹着不要再干了呢。”

青丘的情况,外人并不十分清楚,可听到龙族二殿下说得如此细致,涂山空微有动容。

僵了片刻,涂山空回道:“二殿下还真是博闻强识,所知甚多。”

屠谬打了个哈哈,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我还知道,自从前青丘之君归去后,全涂山氏最为烫手的采香队就被交到了大公子手上打理,不肯让你的弟弟妹妹们插手的。”

“小仙的弟弟妹妹年纪过轻,还需在外多多历练。”

“理是这个理,可采香队总还需要人去接手的,不是吗?”

涂山空抬头,冷然目光中带了些怒,“采香队的事情,是青丘家事,二殿下对此过问,似乎也不合规矩。”

“哈哈,规矩?”屠谬大笑出声:“我自然是懂规矩的。可十几万年来,也从来没有哪一条规矩讲明,全五方天界,只有你青丘能做这香料生意啊。青丘无君,采香队自然也不肯服你,我若是此时,派出龙族人手去抢你采香队的生意,大公子倒是可以替我展望下,到底谁会赢?”

涂山空不言,只是冷冷盯着屠谬。

“青丘家事我是管不到的,可我也听说,大公子若是想承继青丘君位,也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二公子涂山镜拜入轩辕,想必学成归来那日,本事是会高过大公子的。大公子这么多年以来,修为未有提升,到时想压过二公子一头,怕是要难了。更何况,青丘还有位掌刑罚的三小姐涂山言,论起威仪,青丘之众怕是更服她,而不服你。大公子心中,定然也猜疑这二位吧?”

听到此处,涂山言的心脏猛烈跳动。

青丘君位空悬多年,她虽然从未想过自己会同大哥抢君位。

可若是大哥心中存了这样忌惮她的心思,她在青丘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涂山空出生得早,比涂山镜和涂山言长了足有五万余年。

涂山言和自己的二哥涂山镜年龄相仿,一道长大,更为亲近。

而他们对大哥涂山空,从来都是敬畏多过亲厚的。

就在涂山言的一颗心提得很高之际,屏风那侧,涂山空忽然笑得很是赞同,朗声道:

“二殿下真是想得长远,小仙对青丘君位,确实是没什么把握的,却不知二殿下有何高见?”

涂山言周身凉透,一颗心也终于沉了底。

屠谬眯了眯眼睛,道:

“如此说来,大公子也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无意君位,其实还是势在必得了?”

“小仙自然是不愿见到青丘君位旁落他人之手的。”

“好!”屠谬抚掌笑道:“大公子是个爽快人,我自然也不必和你兜圈子了。”

涂山空小心控制表情,不让心底的真实情绪外露,听他下文。

“九重天之君位向来无继承一说,都是五方天界一张张选票选出来的,所谓能者居之。可我屠谬却想让这规矩变上一变,既是能者居之,那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那居于君位的能者。”

涂山空点头,信服道:“正是此理。”

“你帮我登上君位,我也必不会亏待你的。届时我降下旨意,许你继承青丘君位,你帮我,我帮你,岂不妙哉。”

“妙妙妙,确实是妙。”涂山空点头道。

“我打算效仿云梦宗,也在下界设一个外门,为我所用。”

涂山空问出了涂山言也很想问的话:“如何为二殿下所用?”

“自然是增长修为……”屠谬的头忽然向屏风的那侧偏去,厉声喝道:“什么人?”

涂山言顿时僵住,本想急速使出的遁地诀也施展不出,只能无助地被一道道仙气网罗在原地,动弹不得。

屠谬冷哼一声,屈指微弹,而那道已在凌云殿屹立了数千数万年的坚实屏风,随着那道清脆的弹指声,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白玉石屑,露出了其后满面错愕的涂山言。

须臾之间,涂山空和涂山言皆是心思飞转,念头变换。

涂山言以为,她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便是大方承认,她正是他们口中铁面无私的青丘三小姐,今日来偷摸进凌云殿,为的就是和大哥涂山空讨论一桩案情。谁知青丘今日竟有贵客,叫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

涂山言当然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她决心选择第二条路:装傻。

屠谬回头,看了看涂山空,眼神中的威胁意味很是明显,“大公子,这位是?”

涂山空拍案而起,怒道:“大胆奴婢,竟敢在此偷听!该当何罪?”

屠谬再次弹指,将锢在涂山言身上的禁制解开,朝着她温和笑道:“你是谁?”

涂山言匆忙跪倒,不敢再看二人脸色,讷讷道:“小人是揽云殿的奴婢,不知大公子有贵客在此,多有造次,请大公子罚我!”

涂山空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妹妹不傻,同他想到一处去了。

“揽云殿?”屠谬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涂山空。

“揽云殿便是舍妹涂山言的居所。”

屠谬忽然来了兴趣,看回匍匐在地颤抖不止的涂山言,问道:“你既然是揽云殿的奴婢,怎会在凌云殿?”

“奴婢昨夜贪玩,前来寻凌云殿的小姐妹夜话游戏,多贪了几杯酒,实在无法回去,便偷偷宿在凌云殿,打算第二日一早再悄悄回去,免得三小姐责罚。谁想我那些姐妹存心要看我笑话,白日里未唤醒我,让我一大觉睡到了现在,天色都快黑了。”

“哦?”屠谬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继续问道:“那你怎会从这条路走?”

涂山言语气愤恨:

“奴婢心中气不过,想着其中有一位最是要好的宫女便在此偏殿当差,想着进来找她兴师问罪,谁想到刚一进来,便听到有人声。奴婢心中害怕,正想再偷偷出去,不想却叫贵客发觉。”

“这么说来,你才刚进来不久。”屠谬若有所思。

涂山言不住磕头,“正是,奴婢才刚进来,知道自己唐突,正想出去。”

“那你什么都没听到?”屠谬有些不信似的问道。

“奴婢灵力低微,若是一早便发现殿内有旁人,是定然不会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