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晴雯和香菱都还困乏的厉害,挣扎半天,也没能爬的起来,还得叫红玉进来,玩闹着换过衣裳,又去西府里接了黛玉出来。
因是昨儿实在太迟,黛玉便不曾回转,就在贾母跟前歇了一夜,也一早梳洗过了,与师兄一道还家去,一路谈笑,暂不去说。
林如海也早等着了,照例在书房里见过,林思衡在自家师父跟前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自己与元春那一番应答说了,只将蜡丸一事隐下。
林如海闻言,果然面色暗愁,林思衡便出言宽解道:
“依弟子昨儿所见,元妃娘娘虽不大轻松,一时倒还无虞,师父不必惦念太甚,便是有师娘和老太太的情分在,咱们也尽了力,再去多思,也无益处,况且说不准还是咱们自己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了。”
林如海虽仍旧不大放心,却也不再叫林思衡继续插手此事,反说道:
“如此确也够了,娘娘之事,终究你是外人,牵扯上两分情面,已是仁至义尽,往后娘娘若再有什么吩咐,你当酌情处置,若有为难之事,不必太多理会。”
林思衡点头应下,又说起元春降旨,叫黛玉也去“分园子”一事,林如海也只是笑笑,见自家女儿似也有些期盼之色,况且林思衡就在隔壁,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也点头允下,不做劝阻。
待将正事说罢,林思衡便故态复萌,拉着黛玉自去说小话,林如海见的多了,人也麻木,懒得再管,任由小儿女们自去。
黛玉虽恼他愈发胆大妄为,连在爹爹跟前遮掩都少了,却也舍不得赶人,依着师兄往闺房里去叙话,才说了两句,眼见的师兄似乎又要捣鼓点小动作,黛玉心里头一急,绕开他跑到一旁,从绣箩里翻出个香囊来,递给他,嘴里故作随意道:
“前日子里顺手做了一个,倒没处用去,你瞧瞧,若是能瞧得上,就留着吧,也没什么金贵的。”
紫鹃在旁边看的真真的,可不就是先前绣着鸳鸯的那只,不过是又改了几处针脚,直怕自家姑娘是觉得已尽善尽美了,才舍得拿出来给心上人,便也不去说破黛玉这番心意,只是低着头憋笑。
林思衡接过来一瞧,见这上头密密麻麻的针脚,也知黛玉必是废了一番心血的,虽说这女红尚不能比晴雯,心意却不曾差了,自然欢喜不尽:
“师妹相赠,如此情意,师兄岂还有看不上眼的,况且旁的不说,单这女红,精细周到,已非旁人能比,再有师妹一番心意在里头,又何止金贵二字可表?”
一番夸赞,给足了情绪价值,又便当着黛玉的面,塞进怀里,就放在心口的位置,黛玉瞧的高兴,自觉心意不被辜负,连手上被扎的几个针眼儿,也都不觉得疼了,嘴里却道:
“说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不过是随手的事情罢了,你可果真瞧的好?要不然还是还我,别叫人笑话了。”
林思衡捂紧胸口衣裳,故作紧张道:
“师妹既赠了我,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不单这个不能还你,往后十年一百年的,再有新的,也不能还你。”
黛玉闻言,羞喜不胜,跺脚道:
“呸,又胡说什么?说什么十年一百年的?就这一个罢了,谁有那许多功夫给你做这些劳什子?”
林思衡呵呵一笑,伸手将黛玉拉到跟前,手上轻轻用力,便将黛玉环到膝上坐着,黛玉一阵软弱无力的抵抗,便也叫他遂了意,林思衡低头凑过去,抵着黛玉的小脑袋,低声笑道:
“师妹若果真没空,自然也罢了,只要有什么这个人在,旁的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与黛玉玩闹了一通,“哄骗”一遭,吃了两回小虫子,又挨了几下“娇娇拳”。
黛玉既怕他得寸进尺太甚,也怕自己一时犯了糊涂,趁着中场休息,难得清明的时候,伙同左右护法,终于是“道心坚定”的将他撵了出去。
林思衡满面春风,丝毫不以为忤的离了林家宅子,正往荣宁街去,路过西府,倒看见袭人正背着个包袱自角门里头出来。
袭人瞧见他,也不敢装作没看见,再想躲进去,又迟了一步,稍作为难,只得立在道旁,低眉垂目,待林思衡走近,福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伯爷”。
林思衡心情正好,瞅她一眼,对其也并无什么恶感,见她身后负着包裹,随口开了句玩笑道: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宝玉把你赶出来了不成?”
他乐得自在,袭人却着实有些怕他,勉强笑了笑:
“伯爷说笑了...我不曾做错什么,况且二爷性情温和,赶我做什么...
早几日家里哥哥来了一回,说是来了亲戚,叫我回去瞧瞧,这也是本分,只是前头为着娘娘的事,忙的乱糟糟的,抽不得空来,如今娘娘已回宫了,方才得了闲,在宝二爷和太太跟前告了假,回家一趟。”
林思衡也只随口一问,对袭人的亲戚并无什么兴趣,点点头便罢,正要走,袭人顿了一顿,往前追了一步,将林思衡唤住,弯了腰,神色有几分紧张,小意赔礼道:
“前儿二爷一时犯了糊涂,本是早该给伯爷道恼的,只是伯爷也知道,近日里府上事情实在太多,竟耽搁了,二爷昨儿还说呢,哪天该请伯爷做个东道,好生赔个不是才是,不是伯爷过几日可有空闲?”
林思衡立在原地,扬扬眉头,这话袭人先前已托晴雯和自己说话,不想却还不放心,也知袭人实在是一门心思都寄托在宝玉身上,不免紧张太过,笑着宽解道:
“宝玉性情如此,不过一时说错了话,只要他往后别犯糊涂,生出什么歹意来,一两句话的事情,过后便了了,我与他计较什么?
再者,你也别诓我,宝玉素来对这些应酬的事是不大上心的,你如今虽这般说,却不知他自己可知道要请我做东道?”
袭人的确是代宝玉做的这主,若林思衡真个应下,她是有把握叫宝玉听她的劝的,但既然林思衡无意吃这一回酒,又说破了这内情,袭人也只得面色困窘的笑笑。
饶是如此,终究得了林思衡亲口允诺,袭人神色明显一松,又冲林思衡好生谢了一阵,待林思衡迈进东府大门里,方才呼出一口气来,可算放下一桩心事,理了理衣裳,往后街自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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