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他阅读的速度明显放慢,眼神变得越来越冷,仿佛有两簇冰焰在瞳孔深处燃烧,捏着绢帛边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凸显,微微发白。
整个银安殿内的气温,仿佛瞬间骤降,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低气压弥漫开来,
所有乐师、舞姬、太监、宫女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于王座之上的、冰冷刺骨的怒意,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引来灭顶之灾。
就连侍立在侧、见惯了风浪的魏忠贤,脸上的谄媚笑容也彻底僵住,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知道前线定然是出了天大的、足以让王爷震怒的纰漏。
终于,王龙看完了绢帛上的最后一个字。他没有像寻常武将那般,暴跳如雷、咆哮怒骂,
只是异常沉默地、缓缓地、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将那份承载着噩耗的,沉重军报揉成一团,然后随手扔在了,光滑冰凉的金砖地面上。
绢帛团无声地滚落了几尺远,停在大殿中央,像一团肮脏的、不祥的破布。
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过殿中那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舞姬,眼中没有丝毫对美色的欣赏,
只有一种极度厌烦,和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他像是驱赶恼人的苍蝇一般,随意地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滚下去。”
乐师和舞姬们如蒙大赦,连乐器都顾不得拿,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退出了大殿,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顷刻间,偌大而华丽的银安殿内,只剩下王龙,和几个吓得体如筛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太监,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一直候在殿外廊下的魏忠贤,早已凭借其敏锐的直觉,听到了里面不正常的寂静,和王爷那冰冷至极的语气,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急匆匆地小跑进来。一踏入殿门,他就被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
再偷眼瞧见王龙那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夜海面的脸色,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皱巴巴的军报,又迅速看向王龙那双,仿佛蕴含着无尽风暴的深邃眼眸,
而后魏忠贤连忙将身子躬得极低,用比平时更加谦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的语气道:
“王爷……王爷息怒啊!万事保重您的圣体要紧啊,不知是何等烦心事,惹得王爷如此动怒?”
王龙没有立刻看他,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大殿门口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门,看到了遥远朝鲜的血腥战场,和那片吞噬了他精锐水师的茫茫大海。
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如果此时崇祯皇帝,或者满朝文武在此,或许能从王龙这异乎寻常的沉默,和那几乎要实质化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杀气中,
感受到一种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跨越了时空长河的刻骨仇恨!
在王龙的脑海中,此刻正疯狂地翻涌着一些,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血腥而痛苦的记忆碎片:
那些关于另一个时空里,一个弹丸岛国带给一个,古老民族的百年屈辱、无尽苦难和惨绝人寰的暴行!
他想到了“九一八”那个耻辱的日子,想到了“七七事变”的枪声,想到了惨绝人寰、血流成河的南京城,
想到了那些冰冷的、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和档案馆里血淋淋的黑白照片,甚至……
想到了那支编号为“731”、进行着反人类实验的魔鬼部队!
念及于此,一股源自后世灵魂的、对那个岛国及其民族,深入骨髓的极致憎恶、警惕与毁灭冲动,
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在这一刻,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殿,战战兢兢的侍从,甚至整个大明帝国的万里江山,在他眼中似乎都模糊、扭曲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幻视,仿佛看到了那些戴着屁帘帽、身材矮小却面目狰狞,凶残的“鬼子兵”正端着刺刀,狞笑着扑来!
无边的杀意和一种,近乎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动,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潮般,席卷他的全身,
让他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这股浓烈的煞气,而产生了扭曲的波纹。
由一个修真者,当然尽管此刻在这具身体内毫无修为,灵魂深处释放出的这种,针对特定对象的极致煞气,
让此刻的王龙在魏忠贤,和所有在场太监眼中,不再是一位权势熏天的王爷,
而是一尊刚刚从无边血海地狱中,爬出的、欲要择人而噬的恐怖煞神!
魏忠贤吓得腿肚子直抽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侍奉王龙将近半年,经历过无数风浪,却从未见过王爷流露出如此可怕、
如此纯粹、如此不加掩饰的疯狂恨意与杀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愤怒,而是一种……
一种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将仇敌碾为齑粉的毁灭意志!
良久,王龙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双冰冷得没有丝毫人类感情、仿佛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眼睛,
死死地定格在魏忠贤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上。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骨寒意,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北冰原的,万丈冰层下凿出来的:“魏忠贤。”
魏忠贤浑身剧烈一颤,差点当场瘫软在地。王爷直呼其名!
平日里,哪怕是朝鲜战事最初受阻、朝中非议四起的时候,王爷也最多是皱着眉头,半开玩笑地拍着他的肩膀叫他“老魏”。
可此刻,这连名带姓、冰冷无比、不带一丝感情的称呼,如同千斤重锤般,狠狠砸在魏忠贤的心上,
让他瞬间明白,王爷心中那股被点燃的杀机,已经浓烈、纯粹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