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却笑了,抬手拍了拍魏婴的肩:“小魏婴,墨脱那地方,山路险得像刀片,全年几乎都是在雪季度过的,你受的了吗?”
“我……”魏婴不服气地瞪他。
“而且。”黑瞎子话锋一转,看向张起灵,“哑巴,你去墨脱,不只是为了祭拜白姨,对吧?”
张起灵抬眸,目光如深潭,静静地看着他。
黑瞎子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暗流——那是沉埋多年的恨意,是父母覆灭的血仇,是被张家人抛弃的凉薄,也有对那年四姑娘山那人的恨意。
这时的黑瞎子才觉得哑巴变了,他喜欢哑巴变成这样,而不是一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职责葬送自己是一生。
“你是想去……报仇。”黑瞎子轻声道。
张起灵没有否认。
他缓缓道:“当年张家为了所谓的‘圣婴’,杀阿爸,阿妈为了让我能感受这世界上最后一丝温暖,吞服藏海花。张启山的算计……”
“那我们就去!”魏婴一拍桌子,“小哥,你还有我们!”
蓝湛也点头:“我随魏婴。”
“别。”黑瞎子却笑了,笑得洒脱,“你们啊,就别掺和这些脏事了。”
“瞎子?”魏婴一愣。
“听我说。”黑瞎子正色道,“哑巴的仇,得他自己去报。张家没有履行对你的职责,又想为了自己推出哑巴当个傀儡。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他要是不亲自动手怎么能解恨?”
张起灵看着黑瞎子,目光里有了一丝难得的认可。
“我明白。”他声音低沉,“我是张家最后一代族长,张家的事,该我了断。”
黑瞎子看向张起灵,眼中满是骄傲,这个人被自己养的很好,“哑巴,说的对。”
张起灵看着他,良久,终于点头:“嗯。瞎说的更对。”
“而且。”黑瞎子咧嘴一笑,“你们不是一直想走遍全国吗?去看看长城,去爬黄山,去听江南的雨,去看塞北的雪。
别总窝在这四合院里,辜负了这大好年华。
虽然我们现在有很长的生命,但瞎子希望你们在这里能感受到跟你们的世界有不一样的风景。”
魏婴眼眶微热:“可你们……”
“我们?”黑瞎子搂住张起灵的肩,“我自然是要陪着哑巴的。
等报了仇,祭了白姨。我想带哑巴去趟草原见见我的额吉阿玛。
我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小儿子漂泊了半生,有家了。到时候我们再汇合怎么样?”
魏婴还没说话,张起灵先抬手,轻轻抚过他眉骨,低声道:“陪我见阿妈。”
“好啊,哑巴。”黑瞎子笑出声,“俗话说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瞎子我可不丑。”
魏婴和蓝湛对视一眼笑了,这瞎子竟会插件打混。
“那……就说定了,我们最后在草原汇合。”魏婴轻声道。
“嗯。”张起灵点头,“到时候好好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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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西藏,墨脱。
雪后初霁,墨脱的天空澄澈如洗,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光。
喇嘛庙坐落于雪山深处半山腰,青石垒砌的围墙斑驳沧桑,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诵经声低沉悠远,随风飘散。
张起灵站在庙门前,黑衣猎猎,神色沉静。
黑瞎子立于他身侧,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低声道:“到了。”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庙门上那块刻着藏文的匾额,声音很轻,“阿妈曾在这里住过很久,没想到余生都搭进去了。”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入庙中。
老喇嘛认得张起灵,合十行礼,引他们至后院一间静室。
室内陈设简朴,一尊佛像前香火未断,供着清水与酥油灯。
张起灵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良久,才缓缓开口:“阿妈,我来了。”
他的声音极轻,却仿佛承载了千斤重量。
黑瞎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他知道,这一声“阿妈”,张起灵等了太久太久。
一次次的失忆,一次次的找寻,而他的初衷不过是找阿妈罢了。
良久,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玉小瓶,瓶身刻着古老的纹路。
这是魏婴临行前交给他的东西——“血脉剥夺之引”。
“魏婴说,若要让背叛者付出代价,不必亲自动手。”张起灵将玉瓶置于手中,“只需以血为契,引动张家祖祠,便可剥离其血脉之力。从此,不再是张家人。”
黑瞎子挑眉:“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比杀了他还狠?”
“嗯。”张起灵点头,“血脉是张家人的根。没了它,便如断翼之鸟,再无资格踏入族地半步。然后会随着时间生老病死,或快或慢。”
“好。”黑瞎子笑了,“那等去了张家就用这个。那些人,不配姓张。”
张起灵颔首。
“瞎,去藏海花田吧。”张起灵声音低沉,“我想带你去看看阿妈。”
“……她不是葬在庙后吗?”黑瞎子一怔。
张起灵摇头,目光望向远处雪峰:“她不在那里。那是座空坟。是最初让张家人以为她死了立的碑。后面我来了后将她葬在了藏海花田,那里清静。”
黑瞎子心头一震:“你是说——”
“藏海花有剧毒,但对于献祭者能延缓死亡,从此陷入长眠。”张起灵低声道,“阿妈为了让我能不是个石头,吞下藏海花,让自己‘死’去。”
黑瞎子呼吸一滞:“白姨…可太酷了。”
张起灵唇角微勾,“嗯,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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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喇嘛庙,沿着一条隐秘的山道下行。
雪深及膝,寒风如刀,但张起灵走得极稳,仿佛每一步都刻在记忆里。
三日后,他们抵达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
眼前景象,宛如幻境。
整片山谷被血红色的花海覆盖,花朵形似莲花,花瓣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而甜涩的香气。
花海中央,一道冰川裂隙蜿蜒而下,寒气逼人。
“藏海花田。”张起灵低声道,“冰窟就在下面。”
他们顺着裂隙下行,越走越冷,四周岩壁开始结出晶莹的寒冰。
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冰窟出现在眼前。
穹顶高耸,冰壁透明如琉璃,内里竟生长着无数藏海花的根系,如红色脉络般贯穿冰层,微微搏动,仿佛这冰窟本身是活的。
地面铺满厚厚的藏海花瓣,层层叠叠,柔软如毯。
而在花海中央,一座由寒冰雕琢的莲台静静矗立。
莲台之上,一位女子静静在冰棺里安睡。
两人走过去,便看见她身着素白藏袍,长发如墨,散落在冰莲之间。
面容安详,眉目如画,肌肤如雪,竟无半分岁月痕迹。
她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神女,被供奉在这寂静的圣地。
黑瞎子屏住呼吸,“白姨……”他轻声唤道,声音在冰窟中回荡,轻得像怕惊扰一场千年的梦。
张起灵跪在莲台前,伸手打开冰棺,指尖轻轻抚过她冰冷的脸颊。
那一瞬间,他眼中常年笼罩的寒霜仿佛碎裂,露出底下深埋的脆弱与痛楚。
“阿妈……”他声音沙哑,“我来了。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他叫黑瞎子,是我在世上最想共度一生的人。”
黑瞎子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如被重锤击中。
他从未见过张起灵如此脆弱的模样,也从未想过,那个永远沉默、坚如磐石的“哑巴”,也曾是某个母亲怀中熟睡的婴孩。
他缓缓跪下,与张起灵并肩而坐。
心头一热,伸手覆上张起灵放在膝上的手,低笑道:“白姨,我是瞎子,您儿子的伴侣。他嘴笨,不会说话,但我替他说了——他爱你,也想你。”
张起灵没反驳,只是指尖微微收紧。
“白姨。”他轻声道,“您知道吗?您儿子可真是个麻烦精。话少,冷脸,动不动就消失。
可他好啊,好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会在雪夜里为我暖手,会在我受伤时一句话不说背我走十里山路,会在我睡着时,坐在床边看我一整夜。”
他笑了笑,眼眶却红了:“所以瞎子知道他嘴笨,不会说爱,可他的眼睛会。
每次看我,都像在说‘我在’。”
张起灵侧头看他,眸光微动。
黑瞎子抬手,轻轻覆上白玛的手背:“白姨,请您允许我也叫您一声阿妈。
阿妈,您放心。我会替您看着他,爱他,陪他走完这一生。
若有机会,我会亲手把您儿子交还给您——一个会笑、会闹、会撒娇的小官。”
话音落下,冰窟中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嗡”鸣。
仿佛冰层深处,有某种古老的力量被触动。
紧接着,一朵藏海花在白玛身侧悄然绽放,花瓣舒展,蓝光流转。
张起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是阿妈给我们的祝福吗?”他低声道,指尖搭上白玛的手腕,“谢谢阿妈。刚我会好好的。”
黑瞎子笑了,伸手将他搂入怀中:“那我们近期多来看看阿妈吧。”
张起灵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低声道:“……好。”
“嗯?”
“我说好……。”
“好好好,瞎子知道了。”
两人相视,眼中皆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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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他们宿于冰窟外的岩洞中。
黑瞎子生起篝火,张起灵坐在他身边,手中握着一片从冰窟带回的藏海花瓣。
“你说,阿妈她真能听见我们说的话?”黑瞎子轻声问。
“不知道。”张起灵看着火光,“但我想她可以。我也想她知道我活着的样子,看看我有了家。”
黑瞎子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发:“那我就陪你。”
“……”张起灵瞥他一眼,难得地勾了勾唇角。
“你笑了!”黑瞎子立刻指着,“我看见了!哑巴笑了!”
张起灵不答,只是将那片花瓣轻轻放入火中。
花瓣在火焰中化作一道蓝光,升腾而起,像一只飞向天际的蝶。
“瞎子。”他轻声道,“这里结束了,去张家看看阿爸吧。”
“好,你去哪儿瞎子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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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临行前夜,四合院。
魏婴盘膝坐在堂屋中央,面前摆着两枚玉牌,通体剔透,内里似有流光涌动。
蓝湛坐在他身侧,指尖轻抚玉牌边缘,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芥子空间’?”
“对!”魏婴得意一笑,“我可是研究了好久!这两块玉牌,是我用昆仑玉心炼制的,内藏一方小世界,虽不大,但放些随身物件、丹药符咒足够了。最重要的是——”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心念相通者,可共享空间。”
张起灵眸光微闪:“你是说……”
“没错!”魏婴眨眨眼,“你和瞎子各持一块,只要心意相通,就能互相取用里面的东西。
比如小哥你在雪山遇险,瞎子在外头,可立刻取出我炼的‘护心丹’传给对方。”
黑瞎子凑过来,啧啧称奇:“小魏婴,你这本事,区区冥王可惜了。”
“那当然。”魏婴扬眉,“等你们回来,我还打算炼个‘传音玉符’,让咱们能隔千里说话。比什么小灵通好使。”
张起灵接过玉牌,指尖摩挲片刻,抬眸看向魏婴:“谢了。”
“客气什么。”魏婴摆手,“你们平安,我才能安心和蓝二哥哥游山玩水。”
蓝湛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炼制此物,耗了不少灵力。”
“值得。”魏婴笑得灿烂,“他们是我兄弟。”
那夜,四人围炉夜话,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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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
两人在墨脱待了两个月。直到老喇嘛表示存粮都快被霍霍光了,两人才动身。
只是走之前又给老喇嘛弄了不少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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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祖地。
张起灵和黑瞎子来到了张家族地,周围弥漫着陈旧而压抑的气息。
张起灵带着黑瞎子小心翼翼的往生死线方向走去。
黑瞎子一路走一路嘴巴垮垮说个不停,“哑巴,你们张家这真是绝了。”
“瞎子敢说,你不带路,我觉得我都得出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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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今天懒了。
两合一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