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若然带着江遇回到禅房在床榻边上坐下。
江遇勾着郁若然的手指,看他垂眸沉思的样子也不催促,捏着他手掌玩了起来。
良久之后,郁若然组织好措辞终于抬起头,反手回握住江遇的手。
“遇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江遇像是早就料到什么,淡淡笑着抬头看了过去,让郁若然心中不多的紧张情绪也消失殆尽。
他看懂了江遇眼中的意思,他在说“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听着,都会永远陪着你”。
郁若然心中没有感动那是假的,二十余载,幸遇良人。
“二十年前,现如今的萧国一连攻破前朝数座城池直指京都,而我郁家世代忠良却也人丁单薄,至我出生家中便只有父母相伴。
爹娘带着我驻守边境,与萧国熟悉搏斗,却在关键时机被奸人断了粮草兵器,最终死在战场之上刀剑之下,只有我他提前被父母送走躲在乡间得以躲过一死。”
郁若然眼中狠厉与仇恨交织,攥着江遇的手掌也轻颤着。
他紧咬着后槽牙继续说道:“我自小聪慧,但却因年幼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但我心中终归不甘藏着怨恨,一路从乡野间走到京城,好在父母从未向外过多透露过我的存在,倒也不需隐姓埋名,只需寻找机会潜入皇宫。”
郁若然转头看向江遇,“后面再发生的事遇儿应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先皇组建东厂,我知道这是个好时机,便也报了名。”
“那时萧国方才建立不久,各方面还有些疏漏,竟也真的让我逃过了阉割——不过这都无所谓——几年间我便得到了先皇的信任,后更是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督主的位置。”
“先皇被我弄死后,萧砚礼上位,他并不信任我,拿了毒药让我服下……”
江遇听着郁若然的讲述,心中密密麻麻的泛起痛意。
他仿佛看见了个头小小,咬着牙一路走到京城的小郁若然。
又好像看到了郁若然隐忍不发将所有苦痛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模样。
二十年一万多个日夜,他不敢去想阿然是怎么过来的。
“都过去了。”江遇将人拥进怀中,抚着他的后背,似是要将二十年来的伤痛都抚平,“我很遗憾从前未曾参与进你的生命中,但未来余生我想陪阿然一直走下去。”
郁若然下巴搭在江遇颈窝上,轻阖着眼回抱住江遇。
“嗯,会的。”
江遇轻轻啄吻着郁若然的侧脸,抚平他心中的波浪,倏地想起来有件事他也没和阿然说呢。
“阿然,有件事我也忘记告诉你了。”
郁若然从江遇肩膀上起来看着他,疑惑一瞬,“嗯?什么事。”
“其实,阿然你的毒已经解了。”
“嗯?”郁若然有瞬间的惊疑,“什么时候的事。”
江遇摸了摸鼻子,“啊,就是咱俩拜堂那天,后面在床上你不是晕过去了吗,我那时候喂你喝的。”
听到“晕过去”三个字从江遇嘴里出来,郁若然耳根红了起来,谁能想到他堂堂东厂督主竟然能被人弄昏过去!
不过,那时候他还有些意识,好像是喝了什么东西。
“谢谢遇儿。”
郁若然不知道江遇是怎么做到的,但想来也不会他太简单。
谢谢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深爱着我。
郁若然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煽情情景,两人要说的都说完了,郁若然也就转移起了话题,“武林大会应该开始比武了,遇儿要去看看吗。”
“去呗。”江遇说着却是黏在郁若然身上,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阿然要去吗。”
郁若然看出江遇比起去看那什么武林大会,其实更愿意和他黏在床上睡一觉。
拍了拍他的后腰,郁若然带着人向后躺倒在床榻上,“那就不去了,早晨起得早也没睡好,遇儿陪我再睡会。”
“嗯嗯,这个我在行。”
江遇在郁若然肩膀上拱了拱,将人抱进自己怀中,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睡吧。”
*
武林大会现场。
萧临启回来不多久,上半场比武便到了尾声。
顾咎早就看见了萧临启,比武一结束便找了上去。
“大皇子殿下。”顾咎脸上堆叠着假模假样的笑容,“不知这届武林大会您感觉如何啊。”
萧临启虽是过来代表皇室参加武林大会,还顺带处理舍利子的事情,但他还是带了不少奏折过来。
近日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也渐渐开始把手中的权力下放。
他忙着呢,可没空和顾咎在这里浪费口水。
“嗯,顾庄主干的不错,本殿还有事要忙,下午再会。”
说罢,萧临启便跟着小厮匆匆离开。
在萧临启离开后,顾咎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神色阴郁像是在汲汲营营些什么歪心思。
“父亲。”顾绿揣着手上前,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贼眉鼠眼的将顾咎拉到一边,“您看这个——”
顾绿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莹莹发光的珠子让顾咎看了眼,又道:“可要现下回房吸收了。”
“你怎么在这里拿出来了!”
顾咎看见他手中的舍利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立刻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将人拽离场地压低了声音。
“赶紧收回去,这么深厚的功力现下定然吸收不完,等你对上顾佑琛的时候一边吸收一边转化,先赢了他剩下的内功回山庄了再说。”
顾绿平白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就算知道顾咎事出有因,但也不免心生怨怼。
对他就是非打即骂,对上顾佑琛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谁家爹做得跟他这样失败,忒!
但他也就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想,面上是一点不敢显露出来。
顾绿连连应下,揣着慧觉地舍利子回了暂时休息的帐内。
*
未时,下半场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睡饱了的江遇想到顾佑琛便是下午和人对战,拉着郁若然也到现场凑了个热闹。
两人来的时间刚好,正是顾佑琛上台比武的时候。
擂台上,顾佑琛和顾绿分列两侧。
顾佑琛双手环胸,手中剑未出鞘,胜券在握的模样看得对面的顾绿眼底瞬间红了。
该死的顾佑琛,让你看不起我。
哼,舍利子在手,看你等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今日定要让你意外死在擂台上!
观战台上,江遇视线从顾佑琛身上落在他对面的顾绿身上,见他手指一直拨弄着袖口,不由得皱了皱眉。
“阿然,你看顾佑琛对面那个,他的袖子里像不像有什么东西。”
郁若然将目光从江遇身上挪下来,施舍给顾绿两眼。
“遇儿好眼力,确有东西。”郁若然张口就是夸,“遇儿觉得舍利子在他袖子里?”
“嗯。”江遇点了点头,“看来今天下午来对了,等下两人打起来再看看。”
郁若然自然应下,“好。”
“顾少庄主,受教了!”
顾绿像模像样地拱手鞠了一躬。
由于在场知道他是顾咎私生子的并不多,他也没想在此刻透露自己的身份,便假装自己不认识顾佑琛,依着江湖人喊他少庄主。
其实心里别提多怨恨了。
少庄主这个位置马上就是他的了,再让他享受一次。
顾佑琛只是觉得顾绿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心里隐隐敲起了警钟,在接下来的对战中也警惕了起来。
几个交手下来,顾佑琛便发现了不对。
顾绿平日的功力绝对没有这么多,他干了什么。
“噌——”
又是一次剑锋相撞,两人却没急着分开。
顾佑琛压低了声音,喝问:“你干了什么。”
顾绿嘴角斜斜勾起,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嘲讽,“我的好哥哥,你就看着吧,你顾少庄主的荣耀就到此为止了!”
“嚓——”
两人飞速向后推退开,站在擂台边缘冷冷注视着对方。
这下,就连观战席上各门派的弟子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依顾少庄主的功力早该结束了啊。”
“我看有猫腻,不是顾少庄主功力倒退了,是他对面那人功力在异常增长。”
尽管顾绿已经控制了对舍利子中内力吸收的量,但还是有一部分眼尖的人看出了不对。
再联想到前夜舍利子丢失一事,不少人连连发出了嗤笑声。
这些正在擂台上一心想着将顾佑琛打败,最好弄死在这里的顾绿是不知道了。
见顾佑琛还能游刃有余的和他对战,顾绿心中一恨,将顾咎交代他的话瞬间抛之脑后,疯狂吸收起了舍利子中的内功。
“啊——!”
顾绿身上的功力瞬间暴涨,一双眼球几乎要凸了出来,身上经脉也寸寸凸起涌动。
他这副模样,反应再迟钝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座上,顾咎抓着扶手一脸沉郁地看着场地内的顾绿。
竟然不听他的话!怎么办,绝不能让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寂明更是噌地起身,怒目直视顾绿,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住持……那是住持的!
擂台上,顾绿已经无暇管其他人,一心只有对面的顾佑琛。
“哈哈哈哈,顾佑琛!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