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豪言壮志的隔天,百里茗被软禁的消息也到了陆缄手上。
“这消息至少有两个月了,看来他们把京城守的挺严实。”
“的确如此,不过臣还是查到百里将罗月余前出了京城,至今未归。”
月余?那不就是阿瑶失踪的时间......陆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朕记得这位老当家有六十岁了吧?”
“回陛下,是六十三岁。”
陆缄英眉微压,心里的疑虑更多了几分,“这么大年纪,怎么还有精力重掌百里家?”
“而且他十年前不是就被卢太医断定无法行走了,怎么...”
林雨川抱拳一拜,“这正是臣要报的第二件事。”
“百里将罗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而且行走自如。”
陆缄轻怔,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确。
“情报无误?”
“无误”林雨川斩钉截铁道。
稍作思量,陆缄坐下来冷静分析起局势,“十年前,百里将罗因腿伤而心灰意冷,又逢百里茗出嫁,百里策这才有了机会执掌百里家。”
“如今百里将罗收回权柄,怕是不止想当个家主那么简单。”
“陛下英明,只可惜之前几战,百里大小姐与女公子出力颇多,能听她们调遣的人要么不在京城,要么所剩无几,眼下,竟连递消息的人也没有。”
这也就是说,百里将罗手上的人比百里茗的多。
不对,百里茗在京城的人手再少,一两百人肯定是有的。
加上她本人在京城经营多年,朝堂之争也没少参与,危机意识与自救能力只高不低。
百里将罗要夺她的权,在不考虑外援的情况下,至少要准备三五百人。
可老东西久不掌家,又一直在溪州养病,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使唤?
除非......蛊卫!
陆缄心中一明,基本已经确定了那老东西背着自己干了什么。
顿时气得一拍桌子,“这老东西!”
“......”林雨川冷不防被吓得一抖,本能觉得这不该是他日渐成熟的陛下,该有的表现。
但想想陆缄以前直接在朝堂上哭穷骂人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便聪明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直接请示起他接下来的计划。
“百里将罗的根基毕竟在溪州,陛下可需臣派人到溪州去一探究竟?”
“不必了,你退下吧。”
“是”
“等等”林雨川刚转头,陆缄又叫住了他。
“还是找人去看看。”
“是,臣这就去安排”
“不”陆缄当即打断他,“你亲自去。”
“可您不是说?”
“百里策那里朕另有人选,你不要耽搁,尽快启程。”
啊?
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但当了这么多年府司,林雨川也习惯了陆缄的行事风格,反正不管过程多离谱,最终都会走向他们陛下想要的结局。
“是”
看林雨川并没有多问什么,陆缄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然,临时改变主意,完全不是因为他突然觉得溪州有什么去探究的价值。
老东西都直接去京城对亲女儿下手了,还会在溪州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可能。
他纯粹是为了支开林雨川,方便去见百里策。
......
支开一定不会让他单独去见百里策的林雨川,再支开罗太医和号称活了很久,实际不如他一个手指头的祖蛊就容易多了。
几乎是没用什么计谋,换了一身便装的陆缄就翻到了百里策的屋子里。
彼时的她,因为昨天又又又打死了人,终是被挂着孙娘子皮的祖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了铁链锁了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她居然不睡觉。
“......”四目相对中,陆缄见百里策,除了眼里一片灰白,周围遍布死亡气息,头发上、手上全是血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吧。
“你到底想到了。”
一句话出来,陆缄心里那点不确定立马就落了地。
“你还真是清醒的?!”
陆缄近乎狂喜地问出了这句话,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距离。
百里策却感觉浑身的杀意都在沸腾,“离我...远点!”
噔噔噔!!
看百里策后槽牙都咬紧了,陆缄赶紧退到门口!
险,好险!
“你?”他不禁糊涂了,这状态,跟那天在小岛上,折磨王青衍又想给他活活拆成八半有什么区别。
“算不得...清醒,只是......还有自己的...意识”以及说话结巴。
“呼......”陆缄长舒了一口气。
倒是没有在意百里策结巴这个点。
很急切地向前两步...又略虚退回来点,“如果你能做到保留自己的意识,那别人是不是也有可能?”
“嗯?”满心的暴戾烦躁一瞬间都淡了不少。
不是,你神经病啊?
我他么现在“杀人魔”,动不动就会“掏心掏肺”,你个皇帝,冒着生命危险,大晚上翻墙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哗啦啦......”想着想着,那股暴戾劲儿又上来了,由内而外,震得铁链都抖出了声响。
百里策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面前那张有点远的脸。
“......”然而,不知道陆缄在想什么,居然直接走到了她前面!
“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百里策能控制,那他的阿瑶也一定能行。
忍住,一定要忍住!
“你...捡重要的问。”
“这很重要。”
“对你也很重要。”
百里策忽地转过头来,铁链被她拉扯得一声巨响。
“......”快要窒息的紧迫感里,陆缄忍住没有还手。
颤抖着松开手......百里策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自己一点一点,慢慢坐下来。
然后抬起有些发僵的手,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大概...是因为这里...还是红色的吧。”
她在那片红色下长大。
即便一直没有机会加入那个组织,但是心里一直都有“祂”,一直都很爱。
对于她这样社会底层的人来说,“祂”啊,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有钱人从不扶贫,也没有什么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拯救故事。
但“祂”会。
不仅扶贫,还会扶志。
所以她觉得,即便走到绝路,也不应该放弃曾经的自己。
坚持也许不能改变世界,但一定不会被世界改变。
“......”陆缄不明白,但却在百里策脸上看到了虔诚。
干净,纯粹,就像窗外的月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