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将罗重掌百里氏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局势随之巨变。
不仅之前那些极力鼓吹发兵踏平河州的声音小了很多,“为了陛下着想”、“贸然发兵会害了陛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之类的言论也愈演愈烈。
演变到最后,凭太后与崔元书已然压制不住渐渐抬头的旧党势力,加之江州灾情严重,朝廷上不同的声音越来越多。
“什么?!请福王入朝,亏你们也说的出!”
提议的谏官赶紧跪下,“太后息怒,如今局势混乱,边关不日就会收到消息,万一那些蛮人知道陛下身陷险境、江州大乱,后果怕是会不堪设想。”
“放肆!你竟敢诅咒陛下。”
“臣不敢”谏官再度俯首请罪。
可不料又有大臣站了出来,“太后,唐大人言之有理。”
“陛下久不在国,薛封识又一意孤行,如此危局,若无皇室宗亲坐镇,于国于民将大大不利!”
钱立适时开口,“张御史此言差矣,福王不过十五岁,又从未在军中朝中历练过,入朝能做什么?”
“正因如此,福王才最合适!”
“正是!”
“正是个屁!我看尔等就是想利用福王掌控朝局,行不臣之事!”
“钱立!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们是什么心思,你们自己清楚!”
“什么什么心思!你这老狗,给老夫把话说清楚!”
“老匹夫!你...”
“够了!”看群臣越吵越凶,太后直接拍案而起。
“本宫是让你们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太后息怒。”
“息怒?你们眼里,还有哀家吗?!”
“太后威仪万千,臣等拜服。”
“既是如此,又何需福王入朝?!”
“难道你们觉得,陛下回不来了?还是认为本宫不配坐在这里,这江山得让你们来坐!张御史?”
张御史惊得猛然跪下,“太后恕罪,微臣绝无此意!”
“呵”太后怒极反笑,目光扫过方才附议的几个大臣,“你们呢?”
“太后恕罪!”
“崔尚书,你有什么主意?”
被点到名的崔尚书一怔,颇为惭愧地低下头,“微臣无能。”
“钱尚书?”
兵部尚书钱立当场语塞,“臣......”
“诸位大人还真是国之栋梁啊”阴阳怪气的嘲讽让不少臣子都面露愧色。
“刚才不是个个能说会道,怎么现在又哑巴了?”
踌躇再三,还是没人站出来。
见他们硬着头皮也要装糊涂,太后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罢了,既然你们都没办法,哀家倒是有个主意。”
崔元书当即接道,“还请太后赐教。”
“陛下领军出征,不可能凭空消失。”
“如今整个河州都遍寻不得,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王贼确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领,能将整支龙甲军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二是陛下不想让我们这么快找到他。”
若有所指地看了张御史一眼,太后脸上显出些许无奈,“若是后者,我们只需安定局势,静待陛下归来即可。”
“若是前者...咚!”话未说完,崔元书一个响头磕地上。
抬起头时脸都白了,“太后三思!”
他没想到如此忌讳的事,太后居然就这么直白的在朝堂上说出来了。
“太后......”紧接着,又有几武将慌里慌张地跪了下来。
“怕什么”太后虽久不理朝政,可她真要出面,也是行事果断,且从不忌讳一些没用的东西。
刚才驳斥张御史,不是因为她不同意福王入朝,而是因为他的提议实在太蠢了些,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既然诸位都是这个想法,说一说又有何妨?”
“这......”不少大臣开始交头接耳。
这太后到底是什么心思,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钱立看了看左右的同僚,心一横就站了出来,“那臣斗胆一问,若是龙甲军当真全军覆没,而陛下又落到了王贼手中,臣等又当如何?”
“若陛下当真落入敌手,王贼必会以此要挟朝廷。”
“太后的意思是?”一名吏部大员立马又起了试探的心思。
太后沉吟片刻,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请福王入朝可以,但要无官无职,且不可与朝臣有任何往来。”
一听此言,钱立眼前一亮,“太后圣明!”
崔元书也忍不住称赞,“此计甚好!这样一来,王贼定会投鼠忌器。”
“如此既可保朝局不乱,也不会遗留后患。”
“臣附议!”
“臣附议!”
“......”
......
请福王入朝的消息传出朝堂后,几位被罢了官职的功勋子弟,又开始在他们家人的授意下活动了起来。
太后说不许朝臣与福王有来往,的确是条妙计,可如今这局势,谁又能真的那么老实听话?
何况这些功勋人家的妻子儿女又不是朝臣,大家相互走动,交交朋友,宫里还能管得过来?
于是即便福王陆衡才十五岁,也已经有人在开始往他身边塞人了。
“这些蠢才,竟连一点气都沉不住”曲枫亭内,百里将罗已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一旁的云苏恭维道,“那群酒囊饭袋,哪能跟您比。”
“那与王青衍相比,是老夫厉害,还是他技高一筹?”
云苏神色为难的不好开口,“这......”
“行了”百里将罗也不是真的要需要一个下人来评价自己,只是时不时敲打一下,免得他忘了自己如今是吃谁的饭。
“何从君已经去御史台报道了?”
“是,听说为人办事十分得体,颇得那些御史的赏识。”
“嗯?御史台不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最看不惯高官子弟,怎么会这么快对何家改观?”
“何从君此前一直在风衡书院求学,在那些清流和寒门学子中的印象本就不错。”
“加之前些日子一去御史台,便有亲眷塞钱办事,听说是...是想顶替一个穷书生的官职,结果人家直接将证物送到了京都衙门,自然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百里将罗不屑地动了动嘴角 ,“这何师道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那可不嘛。”
话音一落,百里将罗突然沉寂下来,就在云苏以为自己说错话时,他又突然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这几日如何了?”
听他这么一问,云苏就知道这人又想演“父女情深”的戏码了,于是也跟着忧愁起来,“老当家放心,大小姐一切安好,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了。”
“安好?”眼中射出一丝敏锐,百里将罗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
“是,今晨还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书呢。”
“那就再加大剂量。”
云苏故作迟疑道,“这......软筋散毕竟是害人之物,若是再加,会不会...是。”
百里将罗一个眼神瞪过来,云苏又立马改口去办,并趁机将消息传给王青衍。
......
没有过多的耽搁,陆缄六弟,福王陆衡入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青衍手上。
连同这个消息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所书内容着实超乎常理。
以至于其中有几步谋划,连他都没有想到。
“要不说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这算计起来,连亲生子女都不会放过。”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撕掉信件,随风散去。
看着渐渐涨潮的海水,王青衍眼里的光越来越盛,这样的风暴自然越大越好。
“家主,给。”
接着提上无命打来的鱼虾,转身向茅屋走去,“这几日你暂时不要出现。”
“是”浑身湿透的无命依旧讷讷地低了低头,可看着王青衍离去的背影,他心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