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威,你在军营的时候有得罪过什么人吗?”戈尔很自然地轻声问道。
“得罪什么人?你知道我的,戈尔叔,我从来不会去得罪人。”沙威愣愣地回应道,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
“也就刚进军营的时候教训了一顿喜欢仗势欺人克烈,向队长举报了一位中士教官收取贿赂,试图帮助杰瑞在比试中作弊,有一次比试不小心掰断了想要下黑手的理查德的手臂......对了,我抢了汉森的的皇家护卫队预备队员的名额。”
戈尔听得一阵沉默,最后语气古怪地问道:“告诉我,他们的家庭背景如何?”
“你是说他们陷害我和父亲?”沙威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你不用管,告诉我他们的家庭背景。”清楚查理已经身亡的戈尔语气微冷。
“克烈和杰瑞的父亲都是本地的商人,听说很有钱,理查德的父亲是农民,汉森是某位男爵的孩子,听说是新晋男爵,因为捐献了大量财富而获得了爵位。”沙威老实回答道,意识到有可能遭人陷害后,他的心底倒没有报复的想法,只是感到愤怒。
戈尔的眼底闪过思索之色,将目标锁定在了汉森的父亲,那位新晋男爵的身上,据他所知,一年一度的王宫聚会马上将会举行,各地绝大多数贵族们都会来到布鲁克林,这也是贵族们的社交季。
作为新晋男爵为了提升在贵族圈子里的地位,必然会携带汉森露面,在聚会上为汉森寻找伴侣。
“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自己小心些,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获取到想要的信息后,戈尔不再耽搁,伸出手指点在沙威的眉心。
不等沙威道别,漆黑如墨的阴影拔地而起,像是花瓣那样合拢,将沙威整个人完全吞没,拉入地面中消失不见,而戈尔的身形也无声遁入阴影。
离开宫殿的范围后,戈尔的身形才从角落的阴影中拔起,缓步走进路灯的光亮下,他并不打算立刻联系亚瑟,毕竟他还未弄清楚导致查理死亡的关键因素。
......
时间很快来到两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十七日。
莱尔斯难得地陷入了清静,以詹森的身份在枫叶市内自由活动了两天,利用从格雷那赚到的十希勒购置了两套正装和一块带表链的新怀表......这块新怀表来自于另一家钟表店。
当然,那块诡异的怀表并未被莱尔斯丢弃,只是不敢再当做日常携带的怀表使用,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块怀表有没有监视的功能。
他将以一位消失了一段时间,以未知手段赚取到一笔不菲钱财的走运之人的身份回到伊尔特夏,毕竟不论什么时代,富有的人总是更容易结交人脉,获得更多渠道,而他要调查的事件距今已有十多年,很多信息已经消失,仅凭占卜很难看清事情的全貌。
这两天,他暗自以“上苍之眼”确认了十几个游走于城市之间的可疑之人,他们有的是报童,有的是私人马车的车夫,有的是等待着为先生和女士们跑腿的,未达到工作年龄的儿童......总之是些利于监视城内动向的职业,大部分都是不易惹人怀疑的孩子。
尽管不确定这些眼线的具体属于什么组织,但不妨碍莱尔斯为此感到愤怒,对那些组织将不谙世事的儿童牵扯进来而感到愤怒,遗憾的是,他现在无力为此而做些什么。
吃过简易的早餐后,莱尔斯漫步至奶油街,翠丝和露米租住的公寓楼下,状若随意地从一旁经过,利用“上苍之眼”看了眼其中的状况,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透过墙壁的阻拦,他分明看到那四个带笑怨灵挤成巴掌大小的一块,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似乎已经笑不出来,它们变回苦大仇深的怨毒模样,反而满是不安。
然而他当初赐予翠丝的蜡烛效果已经褪去了才对,这也是他故意跑一趟的原因。
除了状态古怪的怨灵外,莱尔斯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梯间内,黑眼圈浓郁的豪斯正在向上攀爬,目标明确地登上三楼。
看来豪斯终于找到翠丝和住处,还不算慢......莱尔斯饶有兴致地关注着这一幕,眼看着豪斯行至304号房间外,手指攥紧却又犹豫着放下,之后再次抬起,如此往复了三次,最终轻轻扣在门上。
屋内,露米扶了下依旧微微发胀的额头,裹着毯子从床上爬起,满是疑惑地行至门前,抬头看了眼藏在天花板角落中格外厚重的阴影,心脏颤抖了下,虚弱地问道:“谁?”
“我,你的父亲。”豪斯的声音不复此前的暴躁。
露米瞬间惊醒,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慌张地后退两步,但由于身体虚弱,险些被毯子绊倒在地。
“对不起,你肯定找错人了!”露米局促地回应道,心底涌现出深刻的恐惧,似乎能够看到那张凶恶的面孔,扬起巴掌不断打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一瞬间,原本挤在一起的怨灵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微微扩散开来,盘旋在露米的身边,脸上的恐惧被某种气味冲散。
露米只感觉屋子瞬间冷了几分,连带着心底的灰暗也浓郁了不少。
“露米,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们在这里。”面对露米的否认,豪斯依旧坚持着说道。
露米的表情立时变得更加难看,拼命摇晃着脑袋:“不,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请你离开,请你马上离开。”
她的脚步因此而变得飘忽,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明明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逃出来,马上就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可自己突然病倒,就连那个噩梦般的男人也找上门来,为什么命运要如此?
怨灵们的嘴角再次牵起些许笑容,几乎凑到露米的身边,像是欣赏着一出戏剧。
空气陡然无比阴冷,露米的关节微微僵硬,脚下一滑,终于承受不住身心的打击,重重摔倒在地。
听到屋内传来的闷响,豪斯本打算维持的最后一丝尊严陡然破碎:“露米,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想要破坏你们的生活,我来到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很抱歉,你听上去不太好,开门好吗?”
豪斯焦急地在门上拍了拍,表情不算慈祥,可终于算得上正常的父亲面对女儿的表情。
然而露米的意识已经模糊,只能听到急促的,犹如催命符般的敲门声不断回荡,心底逐渐跌落更深的绝望,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四个半透明的影子,它们萦绕在自己的身边,带着戏谑的笑容,似乎在发出“桀桀”的笑声。
外界,莱尔斯的眸光陡然深邃。
一楼房间内,那位古怪的房东露西隐隐感知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天花板,脸上浮现出期待和难以自制的笑容。
面对陡然陷入沉寂的屋子,豪斯拍门的动作缓缓顿住,神色无比挣扎。
这是公寓,并非这里租户的他如果贸然踹开门,一定会被房东举报抓进监狱,被白衣使抓进监狱,尤其是翠丝和露米如果不愿意为他辩解,他可能会被当做入室抢劫而被关押终身!
他已经妻离子散,如果在监狱里度过余生,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
在豪斯纠结的同时,露米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挣扎却被无形的手往下拉,一点点沉入死亡的泥潭。
屋外,在无尽的挣扎之间,豪斯缓缓后退至墙边,等他意识到时候,他已经抬起右脚,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自私是人的天性,但抬脚是父亲的责任。
责任,多么陌生的词汇。
豪斯不再犹豫,猛地咬牙,脚掌对准木门,猛地向前蹬去。
同一时刻,莱尔斯嘴唇无声动了动,【信徒】能力转化为【赌徒】。
“我赌,你能一脚抬脚踹开面前的门。”
伴随一声巨响,门锁轰然破碎,以及露西那满是期盼的表情。
露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变得轻盈,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温暖的手从水底捞起,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时间嘴角不自觉勾勒出些许满足的笑容。
也是在这笑容出现的瞬间,怨灵脸上的笑容僵硬,短暂的停滞后,连带着身躯骤然破碎,像是泡沫般消失在空气中。
一楼,露西的表情骤然阴冷,双眸几乎喷出火来,从沙发上腾起,冲向大门,在这个过程中,手上的指甲疯长,打开门的瞬间,脸上已满是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