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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丝,庭前的海棠花瓣被雨水打落,零散地铺在青石板上。

贺思甜倚在窗边的躺椅上,怀中抱着雪团似的小白兔。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她轻声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兔子的绒毛。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周谨言执着一件薄披风走来,轻轻搭在她肩上:“当心着凉。”

“夫人在想什么?”

贺思甜望着零落成泥的花瓣,叹道:“这雨下得人心里发闷。”

周谨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雨中残花,沉默片刻道:“过些日子,便是父母忌日了。”

贺思甜立刻坐直了身子,怀中的兔子受惊跳到了地上。

她转过身,看见周谨言眼中深藏的痛色,轻声道:“是要去你儿时住过的苍岚山吗?”

周谨言点头,指尖拂去她鬓边沾湿的碎发:“嗯,今年……你想同去吗?”

“老家路途遥远,你若……”

“我去。”

贺思甜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坚定:“我们都成亲了,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

她故意皱了皱鼻子:“还是说……夫君觉得我见不得人?”

周谨言眼底泛起涟漪,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贺思甜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那里不比京城,夜里冷,饭菜也粗淡,很苦。”

“不怕。”她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心口,“有你在的地方,再苦也是甜的。”

周谨言眸色微动,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贺思甜惊呼一声,慌忙环住他的脖子。

“做什么呀!”

“提前练习。”周谨言抱着她往内室走,唇角微扬,“山路难行,为夫总得熟悉下抱夫人的手感。”

“讨厌,你平时抱得还少吗?”

细雨敲窗,贺思甜红着脸埋在他颈间,没看见周谨言望向远方时,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思念。

两日后。

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周府门前却已灯火通明,一片忙碌。

“再检查一遍车辕!”

周谨言一袭墨色劲装,手指划过马车轴承。

“山里多雨,防滑链多备两副。”

高管家忙不迭应着,转头就见碧水轩那边炸开了锅。

“我的绒毯呢?明明收在这箱笼里的!”

于知乐赤着脚踩在箱子上,发髻还散着半边。

周慎行嘴里叼着根发带,正手忙脚乱给她系衣带:“祖宗,先把鞋穿上。”

云深阁倒是安静。

贺思甜对着铜镜,第三次拆了重绾发髻。

素银簪子插上去又取下,最后只松松挽了个双螺髻。

“太艳了。”

她望着妆奁里的珠花喃喃自语。

忽然从镜中看见周谨言立在屏风边,不知看了多久。

“这样就好。”

他拿起案上一支白玉兰,轻轻插进她发间,又拿起一对珍珠耳珰替她戴上。

府门外。

于知乐踮着脚往马车里塞进第五个鹅绒软枕,转头又往贺思甜怀里塞了个暖炉。

“山间夜凉,这个铜炉我让人灌了热汤药,能暖十二个时辰。”

周慎行扛着半人高的药箱踉跄走来。

“娘子,你这是要把家当都搬空?”

他拍拍箱子:“跌打损伤、伤寒疟疾的药都齐了,连防蛇虫的雄黄粉都备了十斤!”

于知乐瞪他:“你懂什么!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晨雾未散时,两辆马车已列队出发。

最前头是满载祭品的青篷车,周家兄弟骑马开道,两位夫人共乘的朱轮车垫后。

贺思甜在朱轮车里拢了拢裘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暖炉上“长乐未央”的铭文,忽觉马车一顿。

周谨言不知何时下马钻了进来,掌心摊着几颗青梅:“含着,防晕车。”

“啊?哦,谢谢夫君。”

贺思甜含住时,酸涩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惊得她睫毛直颤。

车轮碾过官道的第一道车辙时,朝阳恰好穿透云层。

贺思甜悄悄掀开车帘,看见周谨言逆光的背影镀着金边,玄铁剑鞘与他挺拔的脊梁连成一道笔直的线。

正午的日头毒辣,车队在溪边老槐树下歇脚。

于知乐刚跳下马车,就被一道刺目的红痕灼了眼。

周慎行后颈晒得通红,细密的汗珠渗在脱皮的肌肤上,他却还浑然不觉地跟侍卫猎杀着山里的野味。

“周慎行!”

于知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拽过他,指尖刚触到那片晒伤的皮肤,就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现在知道疼了?”她气得拧他耳朵,“早上给你准备的斗笠呢?”

周慎行眼神飘忽:“那个……马鞍磨绳子,我拿去垫……”

“你拿我亲手编的竹丝斗笠垫马鞍?!”

于知乐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真是气煞她也!

她可是编了整整三日才编好的!

周慎行缩着脖子凑近,像只做错事的大狗:“娘子我错了,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他故意把晒伤的后颈往她唇边送。

“小时候我摔伤,娘亲都是……”

话音戛然而止。

于知乐突然踮脚,轻轻在那片通红处落下一个吻。

周慎行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肉眼可见地涨红。

“笨死你算了。”她恶狠狠地把清凉药膏糊上去,力道却放得极轻,“今晚别想让我帮你上第二次药!”

周慎行就势弯腰,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娘子教训得是。”呼吸喷在她耳畔,“不过为夫想着,晒伤了有人心疼,也挺好。”

“谁心疼你,转过去,后脑勺也晒脱皮了。”

溪水哗哗作响,倒映着岸边两个交叠的身影。

树荫下,贺思甜捧着水囊偷笑,忽然被周谨言扳过肩膀。

他不知从哪变出顶纱帷帽,垂下的轻纱长及腰际:“戴着。”

“夫君也太小心了。”贺思甜晃着脑袋,纱帘扫过他手背,“我又不是那种娇气的……”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周慎行的怪叫:“嗷嗷嗷,娘子,你往我脖子上抹了什么,凉得跟冰块似的!”

“外邦进的龙脑膏!”于知乐举着药瓶追打,“再躲?今晚烂脖子别找我哭!”

贺思甜笑得歪在周谨言怀里,纱帷缠上他腰间玉佩。

周谨言一手护着她后脑,一手去解纠缠的丝绦。

“饿不饿?”

“不……”

贺思甜嘴硬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肚子咕噜一声响,在静谧的林间格外清晰。

她顿时涨红了脸,周谨言的唇角却微微扬起。

“不饿?”

他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还没等贺思甜辩解,不远处突然传来更响亮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