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意把阿登纳市长带到柏林来。”
没有反对的理由。
在原本的历史上,阿登纳是在1921年被提议担任总理。
而在这个通过清洗容克派积累了声望的世界里,一切也已经水到渠成。
“只是,我没想到这话会由总理您亲口说出来。”
“是吗?”
“是啊,老实说,总理您一直在与阿登纳保持距离,不是吗?”
而且,这个时机......说实话也太巧合了点。
虽然汉斯自己也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该把阿登纳调过来,但现在贝特曼·霍尔维格的举动......总感觉透着一股急切。
“呵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不管怎么说,我是容克出身,而那家伙可是一只来自莱茵兰、专咬容克的猎犬。我也得小心使用那种能咬伤我的利刃啊。”
“这话倒也没错。”
“再说,我也老了。我已经六十四岁了。而且......算了,这个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大概是注意到某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贝特曼·霍尔维格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开口说道。
但他话语的最后,仍留下了疑问。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照原本的历史,到了明年,他就会因肺炎恶化去世。
汉斯之前提醒过霍尔维格注意身体,而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只是有些气色不佳,应该还能勉强撑得住,
不过,霍尔维格恐怕也已经隐隐察觉到身体的极限了吧。
“现在确实是需要像阿登纳那样年轻又有能力的人的时候了。”
“您是说,到了世代更替的时候了。”
“你还可以为了帝国再奉献几十年,这种话对你而言还太早,但我就不用说了,法金汉、提尔皮茨、库恩这些人,也差不多该为退场做准备了。”
确实,法金汉照原本的历史是在后年去世的,提尔皮茨虽然活到了三十年代,但可能是因为海军裁军条约的缘故,气势已经不如当年了。
库恩......说句实话,汉斯在前世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
‘大家都在像施里芬那样,迎来道别的时刻了啊。’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也因此总是让人感到悲伤。
而汉斯所能做的,便是祈愿那一天能尽可能晚些到来。
......
“好久不见了,阿登纳市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哈哈,当然,部长阁下。您看上去也很健康,我就放心了。”
几天后。
汉斯一有空便立刻前去拜访了阿登纳。
久违的再见,他比容克大清洗那会儿显得更为成熟稳重,迎接汉斯的神情中也透出一股老练的从容。
现在他的年纪应该是满四十四岁。
生日是1月5日,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四十五了。
对一名政治家来说,正值黄金年龄。
‘而真正的黄金期,是他当上总理后的五、六十年代。’
他的任期也够长的,从七十五岁左右一直干到快九十。
阿登纳之所以被称为“老怪物”,自然不是没有缘由。
“话说回来,部长阁下您和几年前完全一个样子啊。‘拯救了凯撒的少年’果然还在役吗?”
“只是我长得显年轻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最近汉斯才在考虑是不是该蓄点胡子。
毕竟自己也快三十了。
也该有点岁月沉淀的模样了。
只是,路易丝一听这事就像要提早步入中年危机一样,多少有些嫌弃。
“只是留个小胡子应该还好吧......”
看起来还挺绅士的,不是吗?
当然,他说的不是凯撒那种八字胡,也不是希儿那种滑稽的牙刷胡,而是普通的胡子。
他可没兴趣靠一撮汉斯式奇葩胡子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名号。
“您作为科隆市长的声望,我早有耳闻。市民们对您可是赞不绝口呢。”
“我不过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哎呀,能连‘分内之事’都做不好的家伙,这世上多得是呢。不过,现在您也该考虑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拳脚了吧?”
“您是要我去柏林吗?”
汉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就像之前所说的,此时的阿登纳不仅名声在外,作为市长的能力也已毋庸置疑。
“这是部长您的意思?还是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的意思?”
“是我们两人的共同意见。最先提出来的,是总理阁下。”
“哦?那个贝特曼·霍尔维格?”
听到汉斯这么一说,阿登纳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
不过,似乎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沉吟并未持续太久。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是时候了。担任科隆市长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也无比充实,但我毕竟是个政治家。而政治家,是不能没有野心的。”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
汉斯再次向他伸出了手,表示今后也请多关照。
阿登纳面带微笑,亦紧紧握住了汉斯伸出的手。
那条饮过容克之血的猎犬,终于再次归来。
......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1920年已然过去,日历翻到了1921年1月27日。
这一天对德意志帝国来说,也是对汉斯个人而言,都是颇为重要的一天。
因为1月27日,正是他那位岳父大人的生日。
按照每年的惯例,新宫殿中再次为威廉二世举办了盛大的庆生宴会。他那岳父迎来了他62岁的寿辰,而汉斯也带着路易丝和刚满七岁的弗里德里克,一同出席了这场皇家的生日宴。
“爷爷,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饼干哦!”
“哎呀,谢谢你啦,小德里克。爷爷也想送你一份礼物呢,想要什么呀?”
“我想当女王!”
“哈哈,是吗?那爷爷可得派出军队,给我可爱的孙女找一个国家才行喽。”
穿着礼服的弗里德里克扑进威廉二世怀中的那一刻,满头华发、已然老态尽显的老皇帝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皇室的一切都很完美,德意志帝国非但没有衰败,反而比任何时期都更加稳固。而最重要的是,约阿希姆王子并未如历史中那般自杀,原本应于今年去世的岳母也依然精神矍铄地微笑着。
对汉斯而言,这也算是一件幸事。
毕竟,奥古斯塔皇后对他来说,早已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而如果她撒手人寰,别说路易丝了,整个皇室都会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所以,就像之前的贝特曼·霍尔维格一样,汉斯也在默默祈祷那一天,能来得越晚越好。
“要是把亚历山德琳娜和塞西莉亚也带来,父亲一定会更开心,可惜她们还太小了。”
看着弗里德里克得宠的模样,威廉皇储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幼女,他望向汉斯,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哈哈,我们也是把其他孩子交给保姆才能过来。孩子年纪太小了确实没办法。”
“嗯,对了,贝特曼·霍尔维格总理带来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阿登纳吧?”
“嗯,您是第一次见他吗?”
“正是。不过今后,应该会经常见面了。”
皇储望着在皇室宴会中,与柏林政客们应酬得不亦乐乎的阿登纳,嘴角轻轻翘起。
这算是作为未来皇帝的眼光独到,识得潜龙之姿吗?
“不过,我看施特雷泽曼副总理似乎有点紧张。”
“毕竟有了竞争对手,当然会在意。”
再说了,众所周知,阿登纳是莱茵兰出身的德国西部人,对普鲁士向来心存芥蒂。而施特雷泽曼却是地地道道的柏林人,是普鲁士的核心代表。
宗教信仰上,作为科隆市长的阿登纳自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别忘了那可是有科隆大教堂的地方;而施特雷泽曼则是信奉新教。
两人所处政党也彼此竞争。
阿登纳所属的,是常被称作天主教中央党的保守派政党德国中央党(deutsche Zentrumspartei);而施特雷泽曼则属于德国人民党(deutsche Volkspartei, dVp)。
顺带一提,尽管“人民党”听上去像是社会主义政党,但实际上,它是由德国国家自由党、自由保守党以及经济联盟在施特雷泽曼主导下合并而成的中右翼政党。
但就像所有中间派政党一样,它们的支持度常常不上不下,在保守派的中央党和进步派的社民党之间徘徊,充其量只是“第三大党”。
“不过啊,我亲爱的妹夫,还有件你必须出力的事。”
“又是足球的事吧。”
“哈哈,汉斯,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某人撇了撇嘴角。
这种事,都听了几年了,还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这次又要搞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再创个联赛?”
“比那更大,妹夫。这次是一项国际赛事,而且是只属于足球的奥运会!”
这......不就是世界杯吗?
“这是前不久刚刚上任的FIFA新会长朱尔·里梅提出的构想,我一听就非常喜欢。别看他是法国人,倒也有几分眼光。”
“是......这样啊。”
果不其然,真是世界杯。
更别说皇储刚才提到的名字朱尔·里梅(Jules Rimet),那可是作为FIFA第三任会长,于1930年真正开创乌拉圭世界杯盛世的男人。
‘其实FIFA杯原本的名字,就是为纪念朱尔·里梅而命名的‘雷米特杯’来着。’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世界杯恐怕要提前问世了......而名字说不定就叫“威廉杯”了。
“我相信,亲爱的妹夫你一定会为这场世界最大的足球盛会提供赞助吧。”
“我还有拒绝的选项吗?”
“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
一如既往的套路,这次大概也不会有例外。
“陛下,恭贺您华诞。您作为帝国的顶梁柱,依然精神矍铄,实乃吾等之大幸、大福也。”
“哈哈哈!谢啦,帕彭。”
汉斯正腹诽着,耳边便传来了对威廉二世极尽谄媚的奉承声。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弗朗茨·冯·帕彭(Franz Joseph hermann michael maria von papen)。
从名字里的“冯”就知道,他是贵族出身(不过是来自莱茵兰的西部贵族,算不上容克)。此人后来在魏玛共和国时期曾短暂担任总理,靠着一口溜须拍马的本事,成功讨得兴登堡的欢心爬上高位。
当然,如所有谄媚之徒一样,他上位之后所展现的,无非就是无能、无能,还是无能——最终甚至亲手将“希儿”这头魔鬼扶上总理之位。
以某人之见,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正面评价。
“这家伙今天也格外起劲啊。”
“他常常去接近陛下吗?”
“与其说是接近,不如说是拼命想讨好皇室才对。连我也遭过他的那一套。这小子就是个想要抱皇室大腿谋官位的小丑罢了。”
皇储一脸不悦,显然对帕彭毫无好感。
可偏偏,威廉二世对这类“小丑”似乎颇感兴趣,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啧,是不是该提醒一句,别太亲近他......”
真怕哪天威廉二世真的给他安排个职位,那可就麻烦了。
他那岳父大人的性格,是那种一旦喜欢谁,就真会把他安插在要职上的人。
当年,能迎合陛下喜好的比洛,得以高升;能处处合心意的法金汉,也受重用;包括汉斯自己,不也正是因此而获得青睐的吗?
不过汉斯觉得自己起码算是真有本事,帕彭又算什么。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自恋,但事实如此。
帕彭在原本的历史里,甚至妄自把自己比作俾斯麦(令人发笑),结果最后做出来的政绩,连俾斯麦脚底下的灰都不如。
‘最后还沦为希儿的走狗。’
汉斯自认为绝不会成为这种人,拿自己去跟他比较,简直是种侮辱。
嗯,这事他得给我道个歉才行。
“今天是生日,就先让陛下高兴着,改天再说吧。”
毕竟好不容易有个喜庆的日子,没必要扫兴。
“公爵夫人您依旧美若天仙,堪称德国女性的楷模,简直是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的路易丝王妃在世重生!”
“这、这样啊......”
“而公主殿下更是承袭了母亲的高贵气质不说,又完美继承了父亲汉斯·冯·乔公爵的智慧,真是令帕彭我感动得五体投地!”
汉斯一边仰头喝着香槟,一边看着帕彭那副向路易丝、甚至向弗里德里克讨好献媚的嘴脸,不禁腹诽。
住口吧,混账。
你都快把我女儿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