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末眸子沉了沉，思考的却不是退赛。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兽人世界，雌兽之所以能享有尊崇地位，不仅是因为她们独属的精神力安抚能力，更是因为兽神的法则——任何伤害雌兽的雄兽，身上便会不同程度受到反噬，直至彻底堕落成陨兽。
但她姜婳末不同。
她这副躯体里流淌着的，终究是来自异世界的血液，兽神的法则在她身上可不管用。
如果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虎族雄兽伤了……
那么，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兽人便会立刻察觉：即便雄兽们将她血肉蹂躏，也不会受到任何反噬。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到那时，她就无异于一块行走的诱人肥肉，彻底暴露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中。今天是在斗兽城，下一次换到新的地方，同样面对这种险境，又会如何？任何一个比她实力强横的雄兽都有可能将她咬上一口。
这个念头自她决定参赛时就警觉起来，但同样也令她兴奋。
因为，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
姜婳末无声地勾唇。
开赛时的造势不过是第一步棋，她真正要下的，是后面那盘更大的赌局。
只要在计划完成前，她谨慎与雄兽战斗，速战速决就好。
“在想什么？”
梵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姜婳末淡定地抬眸，眼底情绪尽数敛去：“我只是在思考，今天的你，好像格外反常。”
梵遒微微眯眸，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出现打乱斗兽赛的规矩，影响赌场兽人下注。”
“是怕影响他们下注，还是影响你？”
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按你以前的做法，当月乐告诉你，我想伪装成豹族雄兽参赛时，你就会直接威胁我，把我赶出城外也说不定。可你现在呢？却在这里跟我好好商量。”
“梵遒，你在顾虑什么？”
梵遒锋利的眉宇间浮现一丝燥意。
“你赢，只会引起太多注意。”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宝箱因此打开了一角，但姜婳末却压下了宝箱，故意等着它的主人亲自来开。
她勾唇：“谁会注意我？”
“斗兽赛汇聚的是整个北域部落中最强的勇士，每头参赛的雄兽都经过上百场搏杀。”
“先不论他们等阶如何，就凭你一个雌兽站在那血腥的场上，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雄兽在盯着你？”
“那又如何？他们又认不出我的身份。”
她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冷静，“再说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
梵遒的眉心骤然拧紧。
“而且，那些经过百场搏杀的雄兽，他们也能一击破了你的法垒吗？”
“……”梵遒沉眸。
姜婳末看他反应，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看来是不能了。”
言外之意，我能破你法垒，我比他们更厉害。
“你真是……”
梵遒喉结滚动，最终只落下一句。
“我见过最不知天高地厚的雌兽。”
闻言，姜婳末不退反进，刚刚凌厉的气势瞬间化作慵懒笑意。
“你却是我见过最变化无常的雄兽。”
“作为赌场管事，你什么时候竟会对一个扰乱规矩的兽人这么有耐性？而且还特意邀请我上你马车，安置好放松精神的草药香，费心费力劝我退赛。”
梵遒想说些什么，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红唇微勾，直接道：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其实是在顾虑我的安危？”
梵遒盯着她，忽而冷笑一声：“你倒是很自信。”
“不是自信，是了解。”
她直视着他，“毕竟，你从不会浪费时间，做多余的事。不是吗？”
两人目光相对，交锋无声无息。
恰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月乐的呼声：“桦陌，我们到石屋了。”
最终，梵遒垂于衣袍下的手缓缓收紧，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沉：“既然你这么想参赛，那就随便你。”
姜婳末挑眉，语气讶异：“不拦我了？”
“拦你？”他冷笑，眼底不见笑意，“我只是突然想看看，你还能在那血腥的场上撑多久。”
她缓缓起身，答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话落，她背对着他掀起车帘，临下车前，她偏头留下一句：“明天，你的赌注还会输。”
她跃下马车，头也不回。
车帘重新垂落的瞬间，梵遒收紧的指节发白，眸若沉墨。
四周的喧闹隐约传来，混杂着不同兽人的气息。
他垂眸，浑身似有戾气，唇线抿得很直：“……果然是疯子。”
——不知是在说她，还是他自己。
“桦陌，今晚上我们真的要参加焰火盛会吗？”月乐跟着跳下马车，紧随姜婳末身影。
“去，当然要去。”
姜婳末肯定回复，“这么热闹的事，又能去长见识，不去不是很可惜？”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盛会最适合收集万物信息。
而月乐自从跟着她之后，也俨然秉持一个跟班的最高操守，知道姜婳末要做什么后，简直把贴心发挥到极致。
比如她身上那一身够劲的豹纹装，就是月乐的杰作。
“嘿嘿，我跟着你也是长了见识，如果不是因为有你，我都不敢相信一头驯鹿都能打破烯烬谷的石塔，更别说赢下六阶虎族呢！”
姜婳末的脚步蓦地停住。
月乐差点就要撞上去她后背，还好及时刹住了。
“你刚才说。”
姜婳末缓缓转头，冷眸直视着他。
“烯烬谷的石塔？”
月乐这才瞪大了眼，惊觉这几天忙于事情，都忘记告诉桦陌，那夜在他将两人遇袭的事禀告给大人后，大人便派兽人去查，后面有了结果，大人便告诉给了他。
大人就是想通过他告诉给桦陌。
糟糕，他竟然忙忘了！
“我忘记、忘记告诉你了...加上你醒来后没多久就突然走了，后面我又忙忘了..”月乐明显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关于那晚遇袭的事，大人已经查清楚了....”
姜婳末蹙眉，却没有怪月乐:“继续说。”
“带你走的是烯烬谷的兽。”月乐咽了咽口水，“山岩顶那座石塔，是属于烯烬谷赢下的地盘。”
“而那烯烬谷的谷主，叫——”
“拉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