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车缓缓碾过石路。
苍南双手抱着后脑勺,嘴里叼着根干草晃悠着走。
他斜眼看了看旁边的玄车,语气里透着不甘:“王兽,我搞不懂。”
“莱伯恩那家伙,平时都不敢抬头看我,今天居然敢拦我?”
苍南吐掉嘴里的草,烦躁地嘟囔。
“还有月乐那小子,差点都要动手了。赌场的兽,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他们这么护着那兽人,肯定跟他们背后的管事有关系!”
玄车内,君屹修长的手指正缓缓转动着尾戒。
对于苍南的愤愤有词,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
见王兽没有开口,苍南便继续念叨下去。
“自斗兽城建城以来,地下赌场就盘踞在这儿。虽说按照盟约每年都向咱们进献晶石,可他们那个管事——”
他冷哼一声,“藏得比地洞里的鼹鼠还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明明可以借此……..”
“苍南。”
君屹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不轻不重,却让苍南瞬间绷紧了背脊。
“他们为什么敢动手?”
苍南愣住,兽耳抖了抖,一时语塞。
“这,也许是那兽人身份重要…”
就连旁侧严肃的兀金戎也不由竖起耳朵倾听。
“赌场的规矩,从来不是靠蛮力就能破的。”
君屹停下转动尾戒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现在他们敢这么贸然,不止是为了那名兽人……”
他顿了顿,眸光幽深:“而是因为他们,不必再藏了。”
兀金戎眉头骤然拧紧,苍南先是一怔,随即又暴躁起来。
“那正好!我们直接就扣下他们的人,再用咱们北域的规矩好好'招呼'一顿。”他兴奋地咧嘴笑,“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呵……”
车内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似叹息,又似警告。
“苍南,秃山那夜的遇袭,还记得?”
“王兽,属下不敢忘。”
苍南神色顿时变了,眼中戾气稍敛:“而且......据说那晚神女曾现身。”
“神女确实降临了。”君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冷意,“但兽神从不眷顾弱者,她的存在也不过转瞬即逝。”
“藏匿百年的陨兽群突然活跃,甚至与兽人结盟。他们同样嗅到了机会。”
苍南一点就通,他突然意识到某种可能:“难道......是有兽人在背后专门支持?他们竟敢大胆到无视王都的威严?”
君屹终于抬眼。
“现在北域的安危,远比赌场那点心思重要。”他缓缓道,“但若有人以为,王都会因此无暇他顾,那就错了。”
嗓音落下时,同时也在敲打着两人。
“王都按盟约给予赌场庇护,若他们先毁约在先…”
“那这庇护,也就到此为止了。”
旁侧的兀金戎听懂了这句话,不由攥紧了拳——王兽的意思很明确。
眼下北域最大的威胁,不是赌场,而是那些蛰伏暗处的陨兽联合。
赌场,不过是王兽心里随时可以舍弃的部分。
彻底想通后的苍南,缓缓吐出一口气:“王兽,我明白了。”
“不过,这次倒也不是全无收获。”他眼中闪过精光,“床上那名昏迷的兽人——”
“是驯鹿一族的。”
“……”
车内忽然陷入沉默。
“驯鹿”二字,让君屹平静的眸微微一动。
指间的尾戒突然深深陷入掌心。
——落冬河边的驯鹿部落。
——那她...还在那儿吗。
——
木门被推开。
扑面而来是一股凉爽的气息。
姜婳末眯起双眸,打量起这方贵气逼人的小院。
哪怕是在密林深处,这处地方也是明显考究过的,青石铺就两侧,苍木遮天蔽日,远处清溪蜿蜒,水声淙淙。
“倒是一如既往地会享受。”
果然,按梵遒那享受的姿态,走到哪都不会亏待自己。
她打量完这方天地,便循着十二的感应走向院落深处,最终停在一座石台前。
台上蜷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用前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皮质弹夹袋。
它察觉到有人靠近,非但没被吓退,反而将弹夹袋往身下拢了拢,挑衅似的伸出利爪勾住边缘,发出惬意的咕噜声。
见状,姜婳末挑眉。
难道是在她昏迷,弹夹袋被这只猫偷顺走了?现在更是成为这只猫的磨爪工具。
“放开。”她走上前,屈指敲了敲石台,警告黑猫,“你爪下的东西,是我的。”
“喵。”黑猫象征性喵呜一声,尾巴晃悠,反而将弹夹袋完全压在肚皮下。
“不给?”
姜婳末眸光一敛,倏地伸手,拎住黑猫的后颈,将它悬空提了起来。
黑猫猝不及防,四爪在空中乱蹬,弹夹袋\"啪嗒\"一声掉在石台上。
它不满地发出\"喵呜\"的控诉声,金瞳瞪得溜圆。
“小家伙,有些东西可不是你能碰的。”
她晃了晃黑猫,语气轻佻,“你主人没教好你,那是他水平不行。现在,我教你——这东西,碰不得。”
黑猫呲了牙,显然不服气。
“既然它这么喜欢,我出价买下,怎么样?”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而从身后传来。
姜婳末指尖微顿,却故意没回头。
“你倒是大方,我的东西还没经过我同意,就能随便开价?”
“它向来挑剔,能入它眼的,都是好东西。”
梵遒缓步走近,目光从弹夹袋上掠过,又落回她脸上:“还是说,桦陌贵宾的东西,不能买?”
黑猫在他靠近的瞬间安静下来,尾巴甩了甩,仿佛知道有人撑腰似的。
“这借口找得真不怎么样。纵猫行窃,梵遒大人真是好教养。”
姜婳末轻哼,指尖一松,黑猫灵巧地翻身落地,几步蹿到梵遒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原来是你养的。”见到这一幕,她语气不冷不热,“难怪这么不老实。”
梵遒低笑,目光在她和猫之间游移:“它很少会对一件东西这么感兴趣,所以难得纵容它。”
“是吗?”她垂眸瞥向黑猫,批评道:“那它可真没见识。”
黑猫明显是听懂了,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
姜婳末却不惯着这两人,俯身拾起弹夹袋转身就要走。
“桦陌贵宾,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一声问得突然,像是带着某种试探。
闻言,姜婳末脚步微顿,侧首看他:“怎么,你想知道?”
他看着她,神色竟显出几分专注和认真。
这家伙……?
她盯着他瞧,忽而一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她指尖轻点自己颈侧,态度玩味,“拿你的血来换,如何啊?”
这个动作,让四周诡异地陷入寂静。
梵遒眼底掠过暗色,颈侧的咬痕早已愈合,可在这一刻,他只觉自己颈侧被生生一烫。
他垂睫,掩去眼底情绪,才淡道:“看来高热退了,你的记忆也清醒了。”
“还行,能记个七七八八。”姜婳末无所谓道,“不过,该忘的,自然都忘了。”
反正梵遒自她醒来后,也没有追究自己行为的意思,她也乐得装糊涂。至于救她的报酬,她早备了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