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思索片刻,认认真真的回答。“学生会说服家里人的。”
“真相和正义,是学生的梦想。”
作为海市高官家里的少爷,他能够上任巡捕房法医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父亲与他冷战至今。
叔父倒是表面赞同,实则也打着让他自己放下的主意。
母亲多番劝导,言谈中透露在巡捕房工作不好成家的意思。
思及此处他心下暗叹一口气,看着歌舞升平的外滩灯火。“老师,我真的不明白。”
“为官世上总有人去做,法医,却不一定有人去做,那里并不缺我。”
顾长平没插话,而是背地里摇了摇头。
他虽不知那些大道理,却知道世上不是什么都能遂人愿的,他心疼少爷,同样不解少爷的坚持。
青年的眉宇透着坚定,沈琼深深的望着他的神色,剧情线里陈浮生最终还是放下法医这个职业,接手家业成了合格的官员。
“风雨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压低的嗓音意味深长,抬眸看向夜空,似乎看到了世界之上的一些存在。
原身出自租界沈家,严格来说她和陈浮生之间算得上同乡。
陈浮生询问了沈琼的打算,得知她打算回家安排顾长平开车送她回去,还颇为纳闷的问。“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老师是沈家的大小姐。”
沈琼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原身为什么不爱提沈家,当然是家里不怎么安生。
这具身体是沈家的长女,因为在民国时期不怎么分嫡庶,基本上娶几房都算是家里的太太。
况且以这个时候的观念,姑娘家用不着分的那么清楚,反正没有儿子重要。
沈琼之前在现代社会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过去女儿分得没有那么清,给人一种女人和女人都平等的错觉。
当时她看着说法笑了半天。
有没有一个可能,人家都不把姑娘当回事。
又怎么会在意高低?
沈父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好面子又虚荣心强,沉浸在当年割据一方的军阀余晖里不愿走出,对家里的姨太太女儿们都是板着一张威严脸。
他唯一的儿子是三房姨太太出的。
起名沈天赐。
沈琼是二房太太出的长女,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在沈父那里备受宠爱,二房太太在沈家地位稳固,这些年对沈父早已没了太多的在意。
二夫人更喜欢凑局打打牌九,和夫人们炫耀炫耀出息的女儿,打发打发时间。
前几年三夫人还会刺她,明里暗里嘲笑再怎么出息将来都要嫁出去,她家天赐才是继承家业的。
哪曾想儿子不经夸,三年前闹着要娶一个舞女,说遇上了一生的真爱,寻死觅活的退了沈家订好的亲事。
遭遇悔婚那家气不过,把前因后果传的满海市都是。
等解决舞女的事,沈天赐的名声在海市名媛贵女圈子里都臭的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沈天赐死不悔改,这三年断断续续还是跟那个舞女藕断丝连。
两人你追我逃拉拉扯扯,成为海市上流圈里有名的笑话。
原身一心为国,倒不曾惦记家业。
她看的明白,写信回去劝家里的老父亲早做打算,不行培养一个妹妹也行。
哪知劝的多了,沈父疑心她觊觎家业言辞犀利的呵斥她痴心妄想,历朝历代没有女儿继承家业的道理。
无论怎么样,沈天赐终究是儿子。
沈父宠长女是真的,打从心里觉得她没沈天赐重要也是真的。
原身在德意志处境艰难,一举一动都如刀尖起舞,哪还有心思再劝解家里固执的老父亲,三年来便都没怎么回信。
沈父气的狠了一年没寄生活费。
到了第二年大概后悔了,让家里保姆寄了一大笔过去,原身还是没搭理他。
第三年沈天赐愈发不像话,沈父不得不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个时候问题来了,他看好的继承人不搭理他,三年没给他回一封信怎么办?
中式的老父亲十分头秃,想道歉认错又拉不下脸,态度软化大女儿都不下台阶。
好不容易等到沈琼松口归家,饶是沈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今天都透出一丝眉飞色舞的喜色,胡子都翘起了不少。
“呦,老爷子还爱上俏了,一大早穿上了新衣裳呢!”几个姨娘暗搓搓嘀咕,心里都不怎么是滋味。
同样是女儿,沈琼这个长女出生的早受尽宠爱,还考上国外的学校当了女教授。
“想想天赐。”一个姨娘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很快几个姨娘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家女儿孝顺。
三太太哪不知道别人看热闹,气的肺都快炸了,在房里砸了不少摆件,阴阳怪气的嘲讽。“一个女儿,有能耐这辈子不嫁人!”
“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了!”
老爷子治家甚严,她根本不敢大声。
三太太越想越憋屈,砸了一会东西唤房里佣人问。“咱们家少爷呢?”
佣人低眉顺目不敢抬头。“少爷一大早上出去了。”
三太太想到什么,横眉倒竖,声音尖利的大喊。“他是不是又和那个舞女厮混去了?”
平日早出晚归的二太太早早往厅堂里座位上一坐,屁股像生了根,翘首以待。
大太太早死,老爷子怀念大太太便没娶过续弦,说来可笑,嘴上那么怀念大太太。
还不是一房又一房没断了的往房里抬。
男人啊,都是嘴上一套,行为上又一套。
她是给人做小妾的,娘家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家,二太太不懂那么多,就知道女儿出息是出息,可她一个姑娘家比男人的能耐都大,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么多年,女儿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
二太太泪眼汪汪的,可给糟老头子嫌弃坏了,他皱了皱眉。“你哭什么?好好的日子没得晦气。”
说真的,多少年没见她哭了。
“我哭怎么了?我哭家里男人没出息!让我女儿在外面吃了苦!”二太太眉眼一撇做足了气势汹汹的架势,她有这个底气。
沈父:……他决定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绝不是什么见识不过。
到底是将来继承人的亲娘,还是得给她点面子的。
真要论起来,姨娘里二太太陪他的日子最久,有大半辈子了。
“那叫出息。”忍了又忍,沈父还是没憋住对付了一句。
沈琼进家门的时候,公馆里各处都有仆人在打扫,张灯结彩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过年了。
二太太一眼就看到亲生女儿,三步做两步迎上去哽咽了一句。“瘦了。”
天地良心,沈琼穿过来后根本没亏待过原身的身体,反而锻炼出了力量感,身形都矫健了不少。
沈父看过去第一眼就是一噎,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瘦了,不知道还以为他大女儿刚当兵回来。
“回来就好。”沈父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这些年没少操心的沈父两鬓霜白沧桑了不少,不过这是他活该。
沈琼一把搂住原身的娘,瞥了一眼原身的便宜爹,语气平静中微妙的透着一丝挑事的感觉。“对啊,我回来谋夺家产了。”
沈父:……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想这个兔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