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四人，怎地都在此处？”丽妃狐疑地问出口。
苏侧妃本已经处于弱势，不被谢纵与谢清妤接纳。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巧丽妃来了。
心中一直在盘算与衡量。
丽妃或许是个突破口，不对，应该说昭明帝才是最大的突破口。
苏侧妃纠结极了。
若此刻在丽妃面前表现出与谢纵互生情意的模样，让丽妃传到昭明帝的口中。
她就不信这个重礼法的帝王，还会让她继续当这个侧妃。
可若结果她没法嫁给谢纵，而又遭了衍王的厌恶，那便得不偿失了。
但面前的丽妃，可是唯一能帮她的了，她要不要试一试？
苏侧妃欲言又止，却一抬眸触及到谢纵那双冷厉如箭般的眼神，吓的一哆嗦。
到唇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季回安见气氛凝滞，他对着丽妃行礼之后，便又冲着谢纵说道：“谢指挥使。”
“阿妤想见谁是她的自由。你虽然是她的父亲，可苏侧妃也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自然也有与苏侧妃寒暄的权利。”
谢纵知道季回安的想法，就眼前的情况而言，季回安将此事定性为苏侧妃与阿妤相见的说辞最为恰当。
他只是看不大上季回安做他的女婿，但季回安的才能，他一直是赞赏的。
便也配合起季回安来。
谢纵腰板笔挺，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昂起头。
从鼻腔中冷哼出一声，“既然已经断绝关系，那便断个彻底。”
“阿妤，你忘了她曾如何待你的？”
谢清妤看着谢纵对她猛眨眼，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觉得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父亲，竟有点可爱。
配合认错道：“父亲，阿妤听你的。日后不与苏侧妃往来便是。”
谢纵面色和缓道：“好，那几位自便，我们便先走了。”
说罢带着谢清妤就走。
丽妃方才明白始末。
暗叹果然是她想太多了，看来谢纵并没有任何心思，而季回安与谢纵二人仍旧是互看不顺眼。
直道可惜了。
季回安和谢纵都不在她皇儿的麾下。
还以为能拿住什么把柄，稍加利用，可给皇儿增加些筹码呢。
丽妃叹气一声。
苏侧妃问道：“丽妃娘娘寻妾身，可是有要事？”
丽妃忽地想起，惊得差点拍大腿，赶紧拉起苏侧妃，三步作两步走。
“快快快，都要急疯了。你把玉如意放哪里了，迎亲的队伍等着出门呢。”
看着他们脚步急切地出门，屋中独留季回安一人。
他对着窗外喊道：“金禄。”
便见金禄如一条魅影般出现在屋中。
“少主。”
季回安抬头看着斜下的那轮圆日，声音中带着一丝郑重。
“让人盯着送嫁的队伍，务必确保丹霞龙芽草在嫁妆当中。”
“若是衍王世子的人来取，不必阻拦。”
金禄立马应下：“是，少主！”
季回安回到外院时，已经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这场举国瞩目的婚礼，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只见一身喜服的君晔拉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的阿丽亚公主穿着明显的异域嫁衣，款款而来。
在礼官的吆喝声下，一步一步完成婚礼，缔结夫妻。
季回安老远便看到了谢清妤，她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观礼。
丝毫没有察觉到季回安在注视着她。
她的神情那般专注，眼中还藏着一丝歆羡和憧憬。
让季回安不由地雀跃，看来他的阿妤与他一样，也想早些嫁予他呢。
四月初八，还有整整四个月，他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礼成之后，宾客皆都入席。
却迟迟不见新郎官敬酒，衍王笑的脸皮都僵硬了，让人赶紧将君晔寻来。
而本该穿梭在席间春风得意的新郎官，此刻却在衍王府后院某一处灯火昏暗的角落里。
君晔焦躁地在季回安面前边踱步边问道：“哎哎哎，今日你兄弟我大婚，洞房花烛夜。
着急火燎的把我喊来，这合适吗？”
用‘喊’这个字还是客气的，分明就是金禄直接二话不说将他拎过来的。
季回安站在一株香樟树下，远处的烛火斜斜映照过来，显得他的身形尤为高大。
背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也能感受到他对君晔的气急败坏丝毫不在意。
直接问道：“东西呢？”
君晔跺脚，“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就非得今日吗？”
他就搞不懂了，丹霞龙芽草又不会长腿跑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季回安淡淡道：“你应当明白，这丹霞龙芽草对我有多重要。”
“自然是越早到手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怎么？你拿不到？”
他质疑的语气惹得君晔暴跳如雷，“怎么可能！”
“你等会儿。”
说罢，君晔对着不远处的随从招手，吩咐了几声。
又凑到季回安身边，好声好气商量道：“你先让我去敬酒，一会有人会将丹霞龙芽草送来。”
却见季回安摇了摇头，“不行。”
君晔一副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一块等。
不同的是，季回安站着，他蹲着。
他忙活一天了，连口热汤都没喝上，这会子肚子还饿的咕咕叫。
季回安还不放人，君晔心里头把他骂了一千八百遍。
好在随从回来的很快：“世子。”
递给君晔一个匣子。
君晔看也没看就给了季回安：“喏，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他也是服了，早几个时辰晚几个时辰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清平县主身上的毒解了，立马就能受孕。
他们可还有好几个月才到婚期呢，用得着这么急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君晔瞅了季回安一眼，好奇问道：“你不打开验验货吗？”
季回安将匣子放进袖口，轻描淡写道：“咱们兄弟之间，我自是信得过你。”
君晔一头黑线，信得过还这么急匆匆地让他兑现承诺？
活像是明日就见不着他了一样。
他就是洞个房，又不是上战场，生死难料的。
“那我，可以走？”君晔狐疑又问道。
季回安终于点了点头：“自是可以，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不能耽误你的好事。”
“不过，你拿走了丹霞龙芽草。待南诏人反应过来，可想好了如何交代？”
君晔摆了摆手，早就想好了：“就当失窃好了。”
“南诏人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君晔不甚在意，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季回安转头看向一旁的金禄，见金禄点了点头，才放心下来。
匣子里的丹霞龙芽草，如假包换。
宴席结束时已近戌时末。
季回安将谢清妤送上了马车之后，冲着一旁等着的谢纵微微颔首示意。
谢纵明白丹霞龙芽草到手，紧绷的神色才渐渐缓和。
心里对季回安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季回安瞧着马车驶离，才对着一旁的金禄说道：“去晏清堂。”
金禄微怔，去晏清堂？这个时辰？
得，少主说啥就是啥。
孟葛还在睡梦中，被金禄摇醒。
“孟神医，孟神医。”
他睁开眼见到一张放大的脸，骇了一大跳，从床榻上弹跳起来。
看清楚了是金禄才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
“人有一种死法，是被吓死你知道吗？”没好气地说道。
金禄有些尴尬，“孟神医，我家少主寻您有要事。”
孟葛才睡下没多久没吵醒，心情不爽极了。
没好气地说道：“不见！”
复又躺下，背对着金禄，用被子将头脸都蒙住，拒绝的意味明显。
金禄怕季回安等急了，久唤孟葛又不答应。
“孟神医，得罪了。”
他只好连被子带人一块，不顾孟葛的叫唤，扛着到了晏清堂待客的厅中。
被放下的孟葛，站定猛踢了被子几脚，顺带踹金禄却踹了个空。
季回安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着孟葛气冲冲地坐下端起茶一饮而尽。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则，否则...”
孟葛更生气了，他‘否则’了半天说不出来，他根本就拿季回安没有办法。
季回安直接将装有丹霞龙芽草的匣子交给孟葛。
孟葛打开一瞧，双眼放光：“丹霞龙芽草！”
“你从何得来？！”
这还是他头回见到真的丹霞龙芽草，果然如他师父描绘的一般无二。
“南诏人手里得来的？”他想了想，这么珍稀的药草，也唯有先前听说阿丽亚公主带了一株来。
季回安放下茶盏，眸色郑重地看着孟葛。
“还请孟神医制成玉露丸。”
孟葛在见到丹霞龙芽草的一瞬，什么脾气都没了。
如他们这般的医者，对稀有草药痴迷的程度，难以言表。
能得以见到丹霞龙芽草的真容，也很是满足。
再加上他知道季回安千方百计将草药寻来的目的。
就算是为了谢清妤，他也能消气。
为谢清妤解掉身上断嗣草的毒，他乐意至极。
“定然不负所托，明日晌午便能得。”
先前就想着要给谢清妤解毒，其他相辅的草药好寻，早就已经备好。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眼前的这阵东风。
既然风起，自然事成。
季回安放心地离开晏清堂，回了清风阁。
清风阁书房中，烛影幢幢。
他向来不喜太过闷热，若是谢清妤不在时，他会开着窗。
夜风吹进来，能令人神色清明些。
“少主。”金禄如幽灵般轻声而入。
季回安批阅完公文，将最后一本折子合上。
“将静明师太化身明姨娘，藏身在二皇子府中的消息放给勇王。”
他虽然不惧二皇子上蹿下跳，可二皇子身边那个侧妃总挑衅阿妤，如同狗皮膏药一般。
他再不动手处置，恐怕谢纵又要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本来二皇子便早已经是废子一粒，早晚都是要剔除。
勇王也不过是因为没拿住他的把柄罢了。
那便递到他的手里，少一个人，朝局也更看得清些。
金禄也早就不想应付那一张张来自二皇子府的邀请帖。
“是，少主。”
季回安起身，走到窗前。
看着月上中天，那轮半圆的月亮高悬。
如霜华般洒落在地上，而后一阵风过，厚重的云层渐渐将其掩盖。
天色像是覆上了一层银纱。
这层云雾早晚都要揭开，不管如何已经入局。
不去搅弄风云，那便只能是等着被旁人的风云给波及。
他向来只愿意做那操纵者。
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这样，才能更好地守护他的阿妤。
翌日，因着大祁南诏才联姻，昭明帝取消了早朝。
专门接待以科多亲王为首的南诏送嫁团。
君晔和阿丽亚也要进宫敬茶。
一切看似平静极了，谁也不知道这湖底下真有人在酝酿着一场浪潮。
季回安早起便去了晏清堂，不放心，亲眼盯着孟葛将玉露丸给制了出来。
“吃下玉露丸后，再用这个方子。”孟葛写下药方。
是给谢清妤调理身子的。
断嗣草太霸道，虽然玉露丸能解，但是身子受损也需补回来才行。
季回安见孟葛尽心尽力，虽然知道他是为了阿妤，但也有几分感激。
没有多言，带着玉露丸和药直接赶到了谢府。
谢纵如今早已经不大管事，将玄衣卫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谢英年。
饶是今日昭明帝宴请南诏人，他也悠闲地待在府中陪着谢清妤。
“父亲，父亲，快瞧。鱼儿上钩了。”谢清妤兴奋地拽着鱼竿。
湖中的鱼像是有些大，她拽的吃力，偏生又不要碧桃相帮。
季回安到的时候看到了就是这样的场面。
她笑的畅快，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令人心情愉悦。
用力握着鱼竿，额上汗涔涔。
谢纵有些宠溺地坐在一旁垂钓，“阿妤，你将我的鱼都惊走了。”
谢清妤无赖道：“父亲自个儿钓不到，反倒将责任都推到女儿头上。”
她拖拽了好一会仍旧没有拉上来。
像是跟湖中的鱼儿较劲起来，拉着竿儿往后退。
脚步一个踉跄，恰好撞进了一个精壮的胸膛。
季回安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中。
另一只手轻轻将鱼竿一甩，那鱼儿便落入了一旁的篓中。
谢清妤赶紧站定，脸颊红彤彤的。
在谢纵面前，跟季回安如此亲密接触，她有些赧然。
谢纵偏过头，轻咳几声，当做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