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畔,水波不兴。
盲叟指间缠绕的鱼线微微绷紧,水面下,那尾原本优游的、象征“傲慢”的暗金色龙鱼,此刻正疯狂搅动池水,利齿森然,扑向另一尾新近闯入、周身缠绕着不屈雷光的紫电鱼影。
“他藏了这么久,为何选在此时现身?如此不顾一切,不像他的风格。”
模糊身影望着水中激烈的缠斗,语气带着疑惑。
盲叟空蒙的“目光”落在水面上,仿佛能穿透波澜,直视那场发生在招虎山巅的规格之战。
“因为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盲叟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不是肉身的湮灭,而是存在根基的崩塌。”
“崩塌?”
“傲慢的力量,源于‘不可置疑’。”
盲叟指尖轻轻一弹鱼线,引动那暗金龙鱼更加狂躁,
“世人俯首,规则由他定义,真理由他书写,他便无所不能。可一旦出现了一个‘不’,一个敢于直视他,并清晰说出‘你错了’的存在……”
盲叟顿了顿,空蒙的眼眶转向招虎山的方向,仿佛看见了文彗那凝聚全身法力,悍然迎向暗金指印的雷霆一击。
“那不仅仅是一次攻击,更是一次质疑。一次对‘绝对正确’的凿击。”
水面下,代表文彗的紫电鱼影在暗金龙鱼的碾压下看似节节败退,光芒黯淡,但其核心一点雷光却凝而不散,反而在绝境中愈发纯粹、炽亮。
“看,”
盲叟“指”着那点雷光,
“他或许会败,会死,但他用行动刺出去的那一下,已经成了。他证明了,‘傲慢’并非不可挑战,其设定的‘规格’,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
模糊身影若有所悟:
“所以,傲慢必须在他造成更大影响前,以最绝对、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将他连同他所代表的‘质疑’本身,一同碾碎?”
“不错。”
盲叟颔首,
“他必须用一次完美的、彻底的碾压,来重新粉刷那道被文彗凿出的裂缝,重新确立‘不可置疑’的铁律。否则,一旦让世人,甚至让其他‘概念’看清那裂缝后的虚实——原来所谓的至高规格,也会被撼动,也会需要如此气急败坏地亲自下场扑杀……”
盲叟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一丝洞悉命运的嘲讽。
“那层维系他力量的、名为‘绝对权威’的膜,就算是被彻底捅破了。膜一破,泄掉的不只是气势,更是他存在的根本。届时,万千质疑汇集成洪流,反噬自身,他距离真正的陨落,也就不远了。”
“因此,他不得不来,不得不以最强硬的姿态现身。这不是选择,而是他维系自身存在的……本能挣扎。”
池塘中,那暗金龙鱼愈发狂暴,将紫电鱼影死死压制在水底,暗金光晕几乎要将其彻底吞噬。
盲叟却不再关注那场胜负已分的争斗,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池水深处,那枚深沉如墨、不断旋转的幽暗漩涡。
“真正的棋手,看的不是一子之得失。”
他轻轻拨动鱼线,水面涟漪荡漾,那幽暗漩涡的旋转似乎悄然加速了一丝,隐有紫电般的纹路在墨色深处一闪而逝。
“他在修补他的膜,却不知,真正的风,早已吹向了别处。”
“那枚筹码,快要醒了。”
盲叟收回手指,青竹鱼竿依旧纹丝不动。
他在等。
等那枚黑子彻底浮出水面,等那注定要燎原的星火,烧穿这被傲慢粉饰了千万年的铁幕。
幕布之后,执棋者,静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