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伤势稳定,萧律妏也给雷木解释了为何会落得此番境地。
原是数月前,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具装甲骑出现在了洛邑附近。
要知那可是皇城,让一支来历不明的兵马无声无息的靠近了……
天子要是怪罪下来,那萧狄这个大将军的职位铁定是一撸到底,说不得还要下狱重判。
这下谁也不敢怠慢,萧狄亲自点兵,率皇城禁卫军出城。
好在人数不多,仅有数十人,但是这年头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有几十人就已经很恐怖了。
最终萧狄率军合围,折了近千将士的性命才勉强将那数十人拿下。
后来又有万里加急的情报送至洛邑,雍州,冀州出现两支庞大的部队正在朝着豫州靠近!
探马来报,两支部队皆在三十万人左右!
此事一出,天子当时就尿了,召见萧狄,要他派兵前往阻拦,务必将那些敌军歼灭。
这种情况还出征?送死吗?
出于大局考虑,萧狄从各个方面给天子分析了现在大周国要兵没兵,要粮没粮的困境,
如今洛邑的禁卫军加上周围城池守备军以及各地奴隶军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此时不应该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莫不如迁都南下,届时重整兵马,再想着收复故土。
可偏偏这天子就是不肯,明明怂的跟鹌鹑一样了还是硬要装犊子,
当即回绝了迁都的提议,一拍龙椅对着萧狄就是一通呵斥,
“先君在时,尔等无能丢了雍州!迫使不得迁都洛邑!
吾今继位,未能收复故土还于旧都,尔竟还敢提迁都之事?!
无能之辈!此番若不能胜,尔这大将军之位,也不必再任了!”
萧狄无奈,亲自领军出征,他知道这次一定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奈何还是那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
反打回去歼灭敌军是没指望了,他也只能在豫州边界处防守,可攻势来自雍,冀两州。
豫州这边接壤范围太大,战线拉的太长,本身就没多少人,现在还得是分兵把守各个隘口。
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即便那些具装甲骑不擅长攻城,
可也能凭借着人数优势与强大的单兵实力碾压各个隘口。
奇怪的是这些骑兵即便攻破了隘口城关也没有长驱直入直抵洛邑的想法。
而是刻意将大周国的所有隘口城关一一点杀,以合围之势,将剩余军士聚而围之。
最终于那片平原附近,一举灭杀!
萧律妏的父亲为了掩护其余人撤退,亲自率军断后。
照理来说,他是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身居高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断后。
可架不住他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了,为了这个朝廷他几乎付出了一切,
如今这个无道朝廷,当真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当初边关不宁,自己十四岁就被征召入伍,戍守边关多年。
无时无刻不想着上报君恩,下安黎民!
为此勤加修炼,修为提升到了悟道之境,俗世之中也算是小有所成。
哪怕后来因为天道限制,他们这些为俗世王朝效力的修行者会被削去修为,
以至于大量修行者退出军伍退出朝廷的时候,萧狄仍旧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
现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即便活着回去也没用了,这等重骑兵足以横推九州。
洛邑即便是皇城,城高墙固又能如何?所有能带出来的兵士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无人可守哪怕再高大再坚固的城墙依旧形若虚设。
哀默心死之下,萧狄率领亲卫断后,给自己的同袍争取撤退的时间。
萧律妏听闻自己父亲居然不愿撤离,情急之下亲自去寻,同行的还有数千名曾受过萧狄大恩的将士。
可最终仅寻得一具无头尸体,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父亲收敛尸骨,敌人再次出现,之后就是雷木见到的那样了。
不多时,萧律妏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一想到如今的处境,
这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也是落下泪来,哽咽的对雷木说道:
“少侠,我等败了,如今洛邑无军把守,天子定然危在旦夕,无数百姓将面临屠戮。
我萧家受得天恩,如今却未能报效,上不能护国安邦,下不能护佑黎民……”
“朝代更迭非你我所能左右,当务之急是先把伤治好。”
雷木打断了萧律妏的emo,盘算着怎么才能跑路。
但是看萧律妏双目无神,一副哀默心死的样子,雷木又不得不化身心理医生给她开导,
“萧姑娘,你何必如此呢?你们一家为了这个朝廷做的够多了!”
“未能收复故土,保境安民,护国安邦,我已无颜再见故土黎民……”
凌乱的马蹄声响起,追兵已至。
可雷木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能带着萧律妏逃离。
都说人急生智,狗急跳墙,突然间雷木脑中灵光一闪,
扯下山谷脚下的一大团藤蔓,然后又拗断几根树枝捆扎在一起。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来一个类似于稻草人的玩意儿。
再随便整了一件衣服裹住,这样一个假人就做好了。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把他们引开,一会儿我再回来接你,等我!”
交代完毕,雷木抱着那个树枝藤蔓做的假人攀上山谷,从另一个方向突然现身。
先是偷袭夺了匹战马,随后策马狂奔!
然而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压根就没有骑兵去追杀他。
当雷木回头一看,只有一个重骑兵缓步跟在他身后,朝他走来,这人手里扯着一根粗麻绳,
而麻绳的那一头……则是绑着萧律妏的腰!
“这种小伎俩你以为能骗得了我?你最好现在就停下来。
否则……你跑多远,我就跟多远,到时候速度可就不是这么慢了。”
这人应该是首领,一身修为在宗师境。
雷木心中烦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随手扔了假人,点上根烟看着那人问道:
“抓了又不杀,说吧,什么目的。”
“不杀?谁说不杀?肯定要杀的,只是我想换个方式。”
说话间,这人摘下头盔,露出其真实样貌。
当看到这人容貌的时候,雷木实是不敢置信,因为这人竟然是当初被余归燕一剑枭首的翟策!
“这么吃惊?你也没想到我没死吧?当初你一路从冀州追杀我到扬州。
我为了躲你,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你也没想到如今会有这番局面吧?”
翟策用力一扯麻绳,将萧律妏扯到面前,
“想救她?那就跟上来吧。”
翟策一扬马鞭,策马前行,好在他并没有想现在就杀了萧律妏的想法,
手上一用力,把萧律妏给整个提了起来。
没辙了,跟吧。
由翟策带着,雷木被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原地带,几十万重骑兵整装列阵。
翟策纵马穿入军阵,来到中军的位置一声大喝,
“升起大纛!好好招待一下这位雷少侠!”
随着翟策下令,中军位置一杆大纛升起,其上图案繁杂奢华,
上有紫气祥云,飞龙瑞兽,日月星辰,地风水火等等,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军阵列队,翟策一手持马槊,一手抓着麻绳,就像牵牲口一样扯着萧律妏,对着雷木得意的说道:
“你不是很能打吗?追得老子纵跨九州亡命奔逃!
你能打有个屁用啊!出来混要有势力,有背景,你这种小瘪三只有匹夫之勇!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能打得过我的这些骑兵,我就放了她。
你要是打不过,不但你要死,她也要死,而且死相会很凄惨!”
打?会赢吗?
几十万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最弱的都比寻常普通人强大千百倍。
雷木如今体内修为被削,肉身强度被压制,打得过一人,十人,百人,甚至千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对方足足几十万人!豁出命去怕是也打不过啊!
不打?不打就没事了吗?萧律妏会死,自己也逃不出去!
既然这样!那就来吧……
雷木拿出一捆银针,对着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他要封死自己的几个重要穴位,进入一种假死状态,这么做无非就是让自己不知疲惫,失去痛觉。
好为接下来的搏命,做足准备。
“来吧……杂!碎!!!”
一声低吼,雷木纵马上前,侧身避开前方一骑的马槊槊锋,紧接着探手一抓,强行夺过马槊!
转槊过身,槊锋直刺,一槊封喉!
而后又有两骑上前,雷木浑然不惧,持槊猛冲,先是一击横扫将一人扫落马下,
随后仰身避过另一骑的刺击,腰腹发力拧身回首,一槊回身!
这一击,槊锋正中其后心,破开其重甲,将其刺落马下!
连斩三骑,后续骑兵不再观望,数十骑同时发起冲锋。
这一次,雷木所施展的招式不再是无痕剑诀那种快而险,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往无前的力量!
持槊横扫,直刺,回身刺,砸,抡等等招式,充满了爆发与力量。
这些甲骑具装的重甲,在雷木手下宛若纸糊的一般!
一槊落下,人仰马翻!
一槊刺出,尸分当场!
一槊横扫,兵甲崩飞!
一轮冲锋不过片刻,雷木就仅凭着一人一槊,将这数十骑尽数刺于马下!
见此情形,翟策也是不当回事,几十万重骑兵,今天就算是耗也能耗死你!
一天一夜的不停歇战斗,雷木仍旧神色不改,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身上的鲜血以及身边满地的碎肉死尸,彰显着他的战绩。
他的身体状态在下降,只是因为穴位被封,他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
或许是耽搁的时间太长,翟策也不打算继续跟雷木耗着了,打了声呼哨让所有骑兵停下,然后对雷木笑着说:
“真是无聊啊。
我还有正事要做,不如换个玩法。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只要你能到我面前,我就放了她,如何?”
雷木没有说话,只是扯下破碎的上衣将沾满鲜血的马槊擦干净,然后紧紧握住,策马向前!
马蹄声起,由缓至急。
起风了,亦或者是战马狂奔带起来的逆风。
雷木的胸骨断了,胸口塌下去一大块。
他分不清糊在脸上的血来自肩头翻卷的皮肉还是眼角的裂痕,
胯下战马左眼插着半截断矛,每一次喘息都从胸腔漏出带血的气泡,蹄铁早在三十里外就被沙地磨成了薄片。
天雷地火淬炼而出的血肉,在天道的限制下,也仅是比普通修行者强上些许罢了。
每一次呼吸,那种由内而外如同刀割肺腑的痛觉虽然感受不到,但仍旧迟缓着他的动作。
“来吧!我可没这么容易死啊!”
此时雷木的大脑已经放空,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杀入中军!
所到之处皆无一合之敌!冲阵杀敌,一杆马槊后抵前遮,
槊锋如刀,硬生生将排列好的军阵在中间斩出一道口子!
也亏得这些骑兵是由人族沾了游长空的血变化而来,既然是人那就一定会有情绪,就一定会害怕。
哪怕这支部队再怎么忠于游长空,但在见到雷木这种疯子的时候,仍旧出现了恐惧。
也正因如此,雷木才能冲过去。
如果面对的都是一群不知恐惧的怪物,那么即便雷木杀得再狠,也没有机会冲散阵型!
有道是:
兵散弓残挫虎威,单枪匹马突重围!
英雄去尽………好像有点不吉利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雷木,眼前的骑兵都下意识的避让开来,生怕这个煞星一槊挑了自己。
“一群废物!竟然害怕这么一个重伤的后生!”
翟策不屑的看着手下这群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消耗品。
所以他并没有下令如何,依旧是让这群炮灰挡着雷木,死就死了吧,谁在乎呢。
眼看近在咫尺,雷木深吸一口气,舍了座下残马,重新夺了匹战马,
一声怒吼朝着翟策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单骑横槊,凿阵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