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人员？”陆君尧看向她，神色一顿。
这几天他要操心忙碌的事情太多，精力不济。
昨天陆浩明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他也就是随意一听，并未深思。
顾倾城很认真的眼神，“对，我们不能光想着外来人员，毕竟对小区最了解的就是工作或生活在那里的人。”
否则，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哪里路灯坏了？监控坏了？
“确实。”陆君尧看着倾城，深邃眼眸又露出赞赏，“你真是聪明，想问题总能切中要害。”
顾倾城从小到大都被人夸免疫了，但每次听到陆君尧这么认可她，夸赞她，还是会让她得意开心。
吃完饭，陆君尧让她回公司上班。
老婆的心意他领了。
可他担心自己不在，倾城独自面对父母，万一老太太心情不好拿她出气，她难免受委屈。
顾倾城心里内疚，主动拉住他的手再次道歉：“昨晚是我不好，我今晚就回去。”
陆君尧笑了笑，抬手刮刮她的脸，罢了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皮肤光滑细腻，捏在指间手感极佳，令人爱不释手。
“还算你有良心，知错就改。”陆医生调侃。
顾倾城瞪他一眼，又拍掉他的手，“我也是被逼的，你每晚那样子，闹得两人都睡不好。”
“嗯，老公尽量克制。”
“……”顾倾城无言以对。
手机响起，是陆君尧的来电。
他拿出一看，眉眼明显沉了几分。
“喂……”
“君尧，妈又住院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还是听医生提起才知道。”电话那端是陆丞琳，她刚得知陆老夫人再度入院的事，连忙来问。
陆君尧是故意不告诉她的，不想她再去打扰老太太养病。
但陈云墨也在这家医院躺着——陆丞琳每天都要来照看儿子，无意间还是从医生口中得知。
“妈住院不也是因为你么？你要是报喜不报忧，她就不会老是病重入院。”
陆君尧对这个姐姐真是爱恨交织，但更多是恨。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用在陆丞琳身上再合适不过。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枉费那么多人给她出主意，偏偏她正确的一个不听，偏偏要意气用事，最后弄得一塌糊涂又卖惨让别人来帮忙收拾。
若不是父母健在，陆君尧真想跟这么蠢的人断绝来往。
“报喜不报忧？我现在哪还有喜可报……”陆丞琳开口就透着一股子丧气。
陆君尧听着就火，直接命令：“那就少去见老太太，否则妈有什么后果，你就是陆家的罪人，别指望我跟大哥再帮你撑腰。”
落下这话，陆君尧直接挂断。
顾倾城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眉眼间的戾气，不禁心疼。
她能理解陆君尧的无奈与愤懑。
因为她也亲身经历过。
这样的亲人对整个家族都是一种内耗和累赘。
而陆君尧比她更为难。
因为她可以狠心绝情跟家里不来往，杜绝这种伤害与内耗。
而陆君尧不行。
父母健在，他们无法做到看着女儿遭罪而无动于衷，而偏偏他们年事已高，身体欠安，许多事不能亲力亲为。
那就只能道德绑架其余子女。
甚至都不用道德绑架，其它子女见不得父母劳心劳力拖垮身体，会自动去帮扶不成器的手足。
陆君尧性格再冷漠，也不可能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管。
“别生气，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尊重他人命运也是一种善良。”
顾倾城只能这么劝。
陆君尧脸色稍稍松懈，拍拍她反过来安慰，“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我走了，你赶紧上去休息会儿吧。”
知道他工作忙，中午难得有空休息下，她不舍得多占用。
两人分开，各自去忙。
晚上，陆君尧值夜班没有回来。
顾倾城惦记着大公寓的两只猫，还是回去了。
睡前许落颜跟她聊微信，提到她母亲的病情不容乐观，言辞间也颇为担忧。
顾倾城年纪轻轻，突然就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岁月的无情。
许落颜得知她这边的苦恼，想到陈云墨的不幸引发的蝴蝶效应，亦是不胜嘘吁。
时间很快，转眼已快冬至。
顾倾城记得这个特殊日子。
当初领证时，她看到陆君尧的证件，记得他的生日正好是12月21日，冬至日。
很好记。
那时候，她没想到两人闪婚后会是这般恩爱甜蜜的情景，也没细想过到了这一天该怎么给陆君尧庆祝。
而今，想到他每天那么多事，这几天就算回家也是在深夜时分，带着一身寒霜进屋——她便忍不住想给他组个局，好好庆祝下，让他放松放松，也开心开心。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顾倾城不打算提前告诉他，而是悄悄联系了陆浩明，把这个想法跟他说了。
“可以啊！我去找南哥，跟他商量，倾城姐，你也忙，这事就交给我吧。”
陆浩明天天跟在陆君尧身边，对陆家最近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顾倾城虽说不用床前尽孝，但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医院陪陪陆老夫人，又要上班实习，偶尔还得回学校上课，的确分身乏术。
“行，那你多操操心，不过方案准备好了跟我说说。”
“放心吧，我懂的，肯定以你的意见为主。”
顾倾城一再强调，这事不能让陆君尧知道。
————
周五晚，公司有应酬。
是他们交易部近日业绩不错，上头分管的领导说要请客犒劳，特意点名表扬顾倾城，让她必须到场。
既已半入职场，顾倾城知道有些应酬是躲不掉的，只好提前跟陆君尧报备，说晚点回去。
陆君尧还在医院，看到微信直接打去电话。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他自然是不放心老婆在外应酬，必须去接才行。
顾倾城说：“现在还不清楚，但应该不会太晚，我提前跟你说。”
她也知道陆君尧不放心，便没有抗拒他的安排。
“行，别喝酒，你的身体不宜饮酒。”
“知道的。”
她酒量不佳，那样的场合要么不端杯，端杯就很难停下来了。
好在，她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晚上到了酒店包厢，顾倾城才刚坐下，陆君尧微信就发来了，问她聚餐地址。
顾倾城吓一跳，以为他要过来。
好在他说只是提前问下，看看远不远。
她把定位发过去，却不知陆君尧八点就到了，带着陆浩明也在这家酒店餐厅吃饭。
陆浩明不理解：“小叔，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吃？这种餐厅就是看着高大上，实则出品一般。”
陆君尧抬手指指楼上，淡淡地道：“你小婶在上面应酬。”
“啊？我说呢！”陆浩明恍然大悟，随即笑了，“不过小叔你盯得也太紧了，倾城姐对你一心一意，不会有什么的。”
他还是习惯喊倾城姐。
陆君尧惯常淡漠，“她对别人不屑一顾，架不住别人对她图谋不轨。”
陆浩明点点头，“那倒也是。”
楼上，顾倾城果然被人劝酒。
一席人把酒杯满上，一个都不能漏掉。
酒瓶到她面前后，她一把拿开酒杯避让，“谢谢，我不能饮酒。”
“顾倾城，你这就不懂事了，今天除了唐总，另外两名副总也来了，可都是冲着你的面子，你说你滴酒不沾，像话吗？”交易部最能来事的男同事，开始拍领导马屁。
顾倾城直言道：“两个月多前，我做了脾脏切除术，身体还在恢复期，你们若是非要灌我喝酒，那我只能走人。”
她这么一说，全场静寂。
很快，唐绍安打圆场：“倾城确实不能喝，给她换成果汁。”
那位男同事笑了笑，“既然唐总发话了，那你就喝果汁吧。”说完拿来果汁瓶，给顾倾城倒了杯。
“谢谢。”她用手指点点桌面，客气道谢。
在座其它女同事，包括那位女强人赵经理，看着这一幕，心里都羡慕不已。
其实没有女孩子愿意在酒桌上跟男人周旋，可是全都迫不得已。
但顾倾城的出现，让她们见识到能力、实力和势力的背后，真的可以向酒桌陋习说“不”，也可以向领导施压说“不”。
席间，不少人都对顾倾城很客气，那两位专程来看她的副总，酒过三巡之后，说明来意。
原来他们来结交顾倾城的真正用意，是想通过她攀上陆家，跟陆氏集团合作。
证券公司也是有业绩要求的，若能跟陆氏这样超级大体量的知名企业合作，那他们几年的业绩都不用愁了。
顾倾城虽跟陆君尧结婚已有半年，但从未插手过陆氏企业的事。
她跟陆氏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以前买过陆氏的股票，大赚了一笔。
“对不起，我老公不在陆氏任职，我跟陆家大哥也不熟，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她还是直言拒绝，连虚假的客套都没有。
“顾倾城，你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熟？也不是要你非得做成什么，就是引荐一下而已。”
“还有，陆三少虽然不在陆氏任职，可他也做很多投资，他身边那谁，叫陆浩明是吧，就是专门帮他打理生意的。”
“既然你们知道的这么清楚，那直接去找陆浩明就行了。”
顾倾城一边周旋，一边抬腕看看时间。
快九点了，她有些累了。
“唐总，我老公一会儿过来接我，我得下去了，你们继续尽兴吧。”
顾倾城说完就拿起身后包包，准备走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通知陆君尧，只想着先离开包厢，再跟他联系，然后找个地方等他过来。
可不想她起身要走，那两位副总也跟上来。
“陆三少要来？那好啊，我们正好跟你下去，问候下三少。”
顾倾城很烦，但到底是公司高层，最起码的人情世故她懂。
“随便你们。”
她想着等会儿发现人没来，他们肯定就扫兴而归了。
可她刚下楼，就瞧见一楼大厅靠窗位置，坐着的挺拔身影。
眉心一蹙，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定睛看了看，还真是！
身旁两个男人还在聒噪，她懒得搭理，只想着是直接走出酒店替丈夫省了这麻烦，还是直接走到陆君尧面前……
思绪还未落定，陆浩明突然看过来，脸色一喜，“咦？倾城姐下来了！”
陆君尧闻声回头，果然看到貌美如花的宝贝老婆。
他随即起身。
顾倾城皱眉，知道这下逃不脱了。
陆君尧看到老婆的第一瞬，脸上是带着笑的，这是本能反应。
可当他看到顾倾城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时，那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没有丝毫犹豫，他拔腿就朝楼梯那边走去。
顾倾城身后的两名副总也看到陆君尧了，脸色同时一惊一喜，“那不是陆三少么！居然就在楼下坐着！”
他们很热情，等陆君尧走近还没开口，马上邀请：“三少怎么能单独在楼下用餐？走走，去上面包厢，我们再多加几个菜。”
陆君尧有洁癖，不习惯陌生人上来就对他动手动脚，当即沉了脸撇开他们的动作，同时拉住顾倾城的手臂，把人拽到自己身边来。
“不必客气了，倾城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熬夜，我们得回去了。”他看在老婆的面子上，态度还算客气。
毕竟顾倾城在金石实习，不便得罪她的同事或领导，否则她在公司难做。
“这才不到九点，早着呢！”
“是啊，三少，我们是想跟您或者陆家合作，绝对是诚心诚意的，您就——”
那副总话没说完，陆浩明已经走上前打断他：“要合作是吧，跟我谈，我觉得可行再去劳烦三少。”
他们都知道陆浩明是陆君尧的左右手，见状愣了下，也不好再去骚扰陆君尧。
陆君尧就这么带着自己老婆，连句招呼都没有，直接走了。
出了酒店坐上车，顾倾城才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说一声。”
“跟你问地址时就从医院出来了。”陆君尧解释了，回头看向顾倾城，直言问，“那两个男人怎么回事？”
顾倾城也无奈，拨了拨已经长到披肩的碎发，把那两位副总的事跟他说了。
“你看，只要我跟你有关系，不管我能力有多强，人家看到的依然是我背后的陆家，是你陆三少。”
这一点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陆君尧专注开车，没回应。
但脑海里想着自己老婆被两个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骚扰，心里多少不爽。
顾倾城见他沉默，也察觉到什么，扭头问道：“你怎么了？又因为别人纠缠我不高兴了？”
她觉得有点冤。
因为今天这纠缠，说到底是因为他，或者说因为陆家。
她也是被连累的。
“没有。”陆君尧理智尚存，也知道这事怪不到顾倾城头上，所以自己消化了不良情绪。
“以后这种应酬，还是不要来了。男人一喝酒就变了副模样，是人是鬼自己都不清楚。”
陆君尧说的是实话。
但顾倾城思绪一飞，想到了某人上次醉酒后，又是撒娇，又是话痨，又是脱衣服的——的确跟平时判若两人。
“确实，我深有体会。”她笑着，意有所指。
陆君尧看她一眼，显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侧脸一沉更加郁闷，“我那都算好的，起码没变身禽兽。”
“我知道呀，陆医生虽然性格冰冷，但骨子里还是有教养，也很绅士风度的，即便醉酒也会有底线。”
顾倾城转过头来，侧靠着副驾座椅，一脸含笑地盯着他夸赞。
她懂，这人心里有点情绪，但又觉得不够分量发泄出来，所以自己生闷气。
想着他近来操心陆家的一堆事，人都憔悴了，她也心疼，只好顺着话哄：“以后我不去这些应酬了，省得你担心。”
爱一个人，就是不断退让，不断摧毁自己的原则。
虽然这就是正常的社交应酬，但既然让自己在乎的人不高兴了，那她可以取消。
陆君尧又回头看她，神色透着意外。
他吞咽了下，浑厚凸出的喉结上下翻滚。
顾倾城从侧面看去尤其明显，也尤其的……性感。
古言，红颜祸水。
其实这红颜换做男人，也是一样的功效。
她过去可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个男人一再妥协退让，只因为不舍得让他生气。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倾城以为他还不高兴，只好主动寻找话题：“妈今天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陆君尧道：“老样子，下床走动几步就喘得厉害，只能卧床静养。出院是不可能了，为安全起见，就在医院住着吧。”
反正也算是自家地盘。
顾倾城惊讶，“一直住在医院里吗？”
“嗯，”他点点头回应了句，以为倾城是觉得麻烦，于是强调，“你不用天天过去看她，偶尔有空去露露面就行了。”
陆家人多，几乎每天都有去探望的，老太太不孤单。
顾倾城道：“我不是在意这个，只是觉得医院再好也不如家里好。”
她前阵子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真是闷坏了，经常没来由的心情烦躁、抑郁。
而出院回去后，这种情绪就消失了。
“确实……”陆君尧回复了这两个字，薄唇紧抿又陷入沉默。
他是医生，只有他清楚，老母亲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家享清福了。
如今在医院住着，也只是尽量延长生命而已。
两人回到家，才九点半。
天气越来越冷，虽然房子里有地暖，但外面呼啸的寒风还是让人很想钻进被窝。
于是顾倾城把商务笔电搬到卧室，靠在床上敲打着键盘。
陆君尧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又醉心于工作，脸色莫名有些不悦。
“不早了，睡吧。”他掀开被子上床，低声提醒。
“好，很快，十分钟。”顾倾城回应了句，加快动作。
十分钟后，她果然收起电脑放回桌面上，而后转过身主动投到他怀里。
陆君尧看她仰头对自己甜甜地笑，心里那点不悦很快消散。
两人四目相对，陆君尧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俊脸俯低。
唇碰唇，厮磨碾压，翻转吮吸。
可顾倾城还是不让他法式热吻。
就在陆君尧暗暗进攻发誓今晚非得吻到她投降时，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铃作响。
“电话……”顾倾城推他。
他不理。
继续吻着。
“陆君尧，电话，万一是医院打来的……”顾倾城惦记着住院的老太太。
陆君尧动作一顿，考虑到老母亲的病情，终究不敢大意。
然而拿过手机一看，不是医院的来电，是陆浩明。
他以为跟酒店里那两个要谈合作的男人有关，接起来电就透着不满，“大晚上的，你什么事不能等——”
“小叔，陈云墨走了……”陆浩明一开口，让陆君尧整个大脑懵住。
好一会儿，他才低哑出声：“怎么回事？不是好端端的养着吗？”
“是陈总晚上去了医院，据说是跟医生详谈过后，放弃治疗的。”陆浩明解释。
“陆丞琳呢？她不在？”陆君尧觉得不可思议！
“那会儿正好不在，现在应该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好，知道了。”
顾倾城就靠在陆君尧怀里，房间里安静，所以手机里的声音她全都听到了。
陈云墨走了……
虽然她已不爱这个人，可当听到这消息还是觉得晴天霹雳。
而且陈云墨去世，对陆丞琳会是毁灭性打击，消息若是传到老太太那里，后果也不堪设想。
她赶紧坐起身，没等陆君尧开口便说：“我们要赶紧去医院，看看这事怎么处理能影响最小。”
“嗯。”陆君尧应了句，脸色阴沉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虽极其厌烦这个大外甥，可到底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没有顾倾城之前，他们舅甥俩的关系还算亲近。
如今他家庭美满，而外甥英年早逝，这一对比，难免让人心情沉痛。
重新回到地下车库，顾倾城主动道：“我开车吧。”
陆君尧没有拒绝，坐到副驾上去。
车子刚启动，他手机又响，这次是陆战廷打来的。
“喂，大哥……”
“云墨走了，医院这边乱成一团——”
陆战廷话音沉重，还没说完就被陆君尧打断：“我知道，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很快就到。”
他的公寓离医院很近，这个时间不堵车，几分钟的车程而已。
顾倾城猛踩油门，五分钟的时间，便已抵达医院。
她下车，跟着陆君尧一路小跑，径直赶往陈云墨的病房。
说起来，陈云墨成为植物人这么久，她从没有来探望过。
如今回想，竟觉得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