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我瞧见玉兰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低眉顺眼,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心中不禁暗暗觉得有趣,不料这一神情恰好被玉兰捕捉到,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玉兰虽说在容貌上不及金红和桂香出众,但她这份从容不迫、坦然面对世事的心胸,着实让我觉得与她相处起来无比舒适。
我问志刚今天去哪里了。玉兰告诉我,志刚随王镇长去了市里,但具体去做什么,玉兰也不甚清楚。然而,能成为镇领导身边的小跟班,总归不是坏事。何况志刚如今只是借调关系,要想日后顺利调入镇政府,少不了王镇长的帮忙。如今能与王镇长建立良好的关系,想来玉兰也是求之不得的。
据玉兰所言,自从志刚借调到镇上之后,原先村小学的校长对她恭敬了起来,这让玉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愈发认定,只要志刚能顺利调入镇里,即便在王镇长面前低声下气也是值得的。
晚饭过后,玉兰收拾好碗筷,带着玉娟离开了。她家在镇政府已有两间宿舍,按理只能分得一间,但因两间平房相连,镇后勤处便将这两间宿舍一并分给了她家。反正空置的房子无人居住,安排人住进去,有了人气,对房子来说也是一种滋养,利大于弊。
玉兰刚走,金红便问我为何突然要去深圳。我将区里领导组团去深圳调研之事告知金红,说我要赶过去尽尽地主之谊,以便趁机结识领导。
金红故意撇嘴说道:“幸好你没在官场混,不然肯定也是个趋炎附势、钻营取巧的势利小人。”
虽说金红只是无心之言,却让我感到颇为无趣。想想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却仍费尽心机攀附权贵,看来自己确实如金红所言,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势利小人。这让我情绪低落,原来我早已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却还乐此不疲而不自知。
金红见我神色不愉,连忙安慰我,说只是跟我开玩笑,让我不要放在心上。随后,她便带着欣儿去洗澡了。
我也没在屋里多呆,总觉得父亲看我的眼神颇有深意,说不定会借机给我上一道德课,还是先溜为妙。
出了门,外面的月亮已悬挂于云梢之上,皎洁的月色透出几分清冷。这份清冷仿佛让我的心灵得到了某种升华,让我觉得人活在世上应有所坚持,不可盲目随波逐流,否则终将失去自我。
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是非,自己为了美色一再背叛道德,为了利益又默许桂香与姐夫之间的关系。当初为桂香的出轨找借口,说是为了二姐着想,可见自己不仅懦弱,还虚伪至极。
经过桂花商店时,我本不打算进去,恰巧被润秀看到,她将我叫住,我只好进店陪润秀闲聊几句。
爱花对我的到来已没有之前的排斥感,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在成熟的同时,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润秀问我何时再去深圳,说要带些家里的土特产给林花。
我笑着说:“要带也行,不过也得给我备一份。”
润秀笑着应道:“这感情好,现在你是镇上的大老板,啥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就怕你看不上我家的这点土物产。”
爱花羡慕地说道:“还是有钱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像我,从没出过远门,真也想跑去深圳瞧瞧。”
我回应道:“爱花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若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吃没吃好住没住好,还要受人约束。”
润秀赞同道:“林花幸亏有你照顾,否则还不知要多受多少罪。”
我摆摆手,示意润秀不要再说客气话,说道:“出门在外,林花跟我姐姐差不多,能帮一把自然得帮。”
爱花又羡慕地问道:“小新,听我姐打电话跟我说,你在深圳不但买了几套房子,还买了不少商铺,真不知你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我笑着回答:“可能只是运气比较好吧。”
润秀说:“这跟人的财运有很大关系,在小新十来岁时,我就看出小新是一个很有财运的人。”
爱花不信,笑道:“怎么以前没听娘说起过,不会现在见小新发了财在这里捡便宜话说吧。”
润秀说:“娘怎么没说过,只是你那时还小,当成耳旁风而已,不信等兰花下次回来,你可以问你姐,娘有没有说过这话。”
我感叹道:“人活着真的很奇怪,难道财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可以从人的相貌里看出来吗?”
这时,有人进店买五香瓜子,我趁机离开商店,向镇外的马路走去。
在镇外的马路上,我遇到几组散步的人,都是镇上的公职人员。想想也是,镇上的农民忙碌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哪有闲情逸致在马路上闲逛。
往新街方向走时,我被春香叫住,原来她吃了晚饭,挺着大肚子陪邓达出来散步。
说实话,我现在很不想与春香有任何交集,但她毕竟是桂香的姐姐,听到她叫我,我只能陪着笑与她寒暄几句。
春香问我是不是过两天要去深圳。
我回答:“可能吧。”
春香笑着说:“啥叫可能,玉娟下午跟我说了,这丫头高兴得很,说早就不想在家里呆了。”
我说:“这妮子出门以后肯定会后悔,现在在家不愁啥,又有父母关爱,多好多幸福啊。”
春香感叹道:“是啊,以前总觉得在岭下村过得很苦,现在回想起来,却也是苦中有乐,让人很是怀念。”
我不禁也想起在岭下村的那些美好时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叹道:“再也回不去了。”
邓达说:“有啥回不去的,要想回去明天就可以回去。”
我说:“再也回不去的是那段美好时光,现在回去也早已物是人非了。”说完,我没再理春香夫妇,径自离去。
回到家,家里竟然空无一人。我打开二楼客厅的电视,半躺在沙发里看着,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上有些冷,却又不愿动弹,只好蜷缩着身子继续在沙发里睡着。
金红不知啥时回来了,见我蜷在沙发里睡觉,轻轻把我唤醒,问我为啥不去床上睡。现在天气凉了,在沙发上睡容易着凉。听到金红这关心的话,我心里暖暖的。我看了看周围,没见到欣儿,就问她欣儿去哪了。
金红有点嗔怪地说:“你现在心里只有欣儿,要是没这个女儿,估计早把我这黄脸婆忘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