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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四年十一月丁巳日,太极殿内的铜香炉中,龙脑香的烟雾袅袅升腾,然而这股香气却无法驱散殿内的丝丝寒意。

柳子燕身着五品官服,笔直地站在官员队列之中,他的后颈被进贤冠的系带紧紧勒住,已经开始感到一阵发麻。

自从他的外甥女王氏登上皇后宝座以来,柳子燕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原本只是个小小的莱州刺史,如今却被调入了长安,这才不过短短半年时间。

而此刻,他却要面对满朝文武的注视,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柳子燕。\" 李治的声音突然从龙椅上传来,仿佛一道惊雷,惊得柳子燕的膝盖微微发颤。

皇帝今年刚满二十岁,年纪尚轻,但他身上那件玄色团龙袍却显得有些空荡,仿佛他的身体还未能完全撑起这件华服的威严。

然而,当柳子燕抬起头,与皇帝的目光交汇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寒意,那双眼眸,犹如被寒冰淬炼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柳子燕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跨出一步,双手将象牙笏板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

\"臣在。\"

“朕听说,你在莱州清查逃户时,两个月就追回了三千丁口?”

李治把玩着案头的螭纹镇纸,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话让柳子燕心里咯噔一下。

追逃户的事他确实做过,但在地方上是本分,在朝堂上却成了把柄

长孙无忌一党的人,最恨地方官多生事端。

他咽了咽唾沫:

“不过是按律办事,不敢居功。”

“按律办事?”

李治突然冷笑一声,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中书令空缺三个月,满朝举荐的都是关陇门阀子弟,唯有皇后说,柳子燕能把公文写得明白,也能把账算得清楚。” 这话一出,柳子燕后背瞬间湿透了。

他想起三日前在椒房殿,王氏攥着他的衣袖说:

“陛下想自己用人,你是舅舅,总得替我争口气。”

原来皇后说的 “争气”是要他做皇帝手里的刀。

“臣愿为陛下分忧。”

柳子燕重重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

他听见班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长孙无忌的门生在交头接耳。

果然,褚遂良跨出一步,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

“陛下!中书令掌机要、制诏令,非德高望重之臣不能胜任。柳子燕资历尚浅,恐误国家大事!”

柳子燕盯着青砖缝里的苔藓,手心全是汗。

他想起二十年前考中进士时,主考官说他

“文章朴实,堪当大任”。

可在这朝堂上,朴实成了罪过,资历浅成了死罪。

“资历?”

李治猛地拍案,震得玉笏板都跳了起来:

“贞观年间,马周从一介布衣做到宰相,靠的是资历?柳子燕在地方上干了十五年,断过案子,督过漕运,不比那些只会掉书袋的强?”

长孙无忌终于开口了,声音像从冰层下飘出来:

“陛下爱才,老臣等自然欣慰。只是中书令位同宰相,还望陛下……”

“不必说了!”

李治抓起案头诏书甩在地上,黄麻纸在空中展开:

“今日便授柳子燕中书令,兼知门下省事。若有不服,尽管来找朕!”

诏书落地的闷响在殿内回荡。

柳子燕跪着往前爬了两步,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粗糙的毛边。

墨迹还没干透,“柳子燕” 三个字写得锋芒毕露,倒像是皇帝故意要让满朝文武看看。

退朝时,李义府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

“柳公好手段。”

这人是武昭仪的亲信,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不过中书省积了三十多份急件,都是太尉府压着没批的。”

柳子燕心里一沉。

他知道,这中书令的位子,与其说是恩典,不如说是火坑。

当晚他独坐中书省西阁,案头堆满了各地奏疏,最上面压着长孙无忌关于修订律法的折子。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 “长孙无忌” 四个字忽大忽小。

更鼓声起时,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怀里抱着个檀木匣子:

“皇后殿下说,柳中书用得着这个。”

打开一看,是一叠各地官员给长孙无忌的密信,字字句句都在说皇帝 “行事孟浪”。

柳子燕将密信锁进柜子,提笔写第一道诏令。

笔尖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他突然想起妻子临睡前说的话:

“你这官越做越大,夜里却越来越像惊弓之鸟。”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栖在檐角的夜枭发出一声怪叫。

接下来半个月,柳子燕几乎没合过眼。

白天在朝堂上跟长孙无忌的人唇枪舌剑,晚上在中书省改诏书到天亮。

有次实在困得不行,伏在案上打盹,梦见自己还在莱州当刺史,带着衙役追逃户,跑得气喘吁吁。

腊月初二,这一天寒风凛冽,天空中飘着雪花,他站在宫殿的高台上,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终于,他下定决心,拿起笔,在诏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道诏令,是关于清查天下隐田的,他知道这一举动将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他义无反顾。

诏令刚刚发出,还未等他喘口气,就有御史弹劾他“变更祖制”。

柳子燕看着弹劾奏疏,突然笑出声来。

这些话,跟二十年前他弹劾贪腐县令时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一心想要铲除腐败,还百姓一个清明的世界。

而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岁月的磨砺让他变得更加沉稳,但那颗为民请命的心,却从未改变。

深夜,万籁俱寂,他独自一人在皇城的角楼徘徊。

远处,万家灯火如点点繁星,照亮了整个长安城。

空气中弥漫着腊梅的香气,那是寒冬中唯一的一丝温暖。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痛,但他却觉得清醒了些。

中书令这个位子,他是骑虎难下了。

一方面,他要面对朝廷中的各种势力,应对他们的明枪暗箭;

另一方面,他还要承受皇帝的压力,毕竟清查隐田是一项得罪人的事情。

但他并不后悔,只要能帮皇帝站稳脚跟,让国家繁荣昌盛,就算是把这身骨头拆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