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中的少女与基本不会顾及旁人的感受,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人之常情。
不对,可能也会有些顾忌吧,但至少空无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
洗完澡,在她一边擦拭着自己身体一边走出浴室,穿上简单换洗干净的衣服,就立马走到走廊立即冲进狂三的寝室之中。
“啊……那个~狂三~!我有一点事……想问你……”
扑面而来的却是充满着苍白与悲伤的面庞。
只见原本坚强的狂三蜷缩在床上,头抵着床,双手紧抱着自己,因痛苦而扭着身躯,似乎还能听见淡淡的抽泣声。
“唔……啊……唔…”
“呃……你…你没事吧?”
空无出声关心道。
“我……我吗?只……只是……现在有些疲倦而已……不用管我……”
狂三呻吟着,使尽力气如此告知。
神经正艰难地重新连接起来。超越了切断时的剧痛,却不得不忍受着固定手的极度艰辛。
甚至无法昏厥,除了再忍耐数小时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那…那么,该怎么办……”
空无一脸茫然地说完,狂三便缓缓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她,还有自己都无可奈何。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问吧。”
“咦?不了。现在问那种话,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时候……”
空无试图转移话题,毕竟在别人这么悲伤的时刻找她,治疗恋爱就有话题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的,也很想听……应该可以分散注意力……忘记那种疲倦感吧。”
狂三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然而,偶尔袭来的剧痛还是会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同时将左手伸向空无。
那绝不是一种表示信赖的姿态,或许只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在作祟。不过,空无却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即使是再强大的精灵,独自一人时也难免会感到寂寞。也许,正是这种孤独感让狂三在这一刻选择了向空无伸出手。
而空无的回应,或许是一种默默的安慰,亦或是对她内心脆弱的一种回应。
“那...那么……我就重问了。”
空无极其不好意思地开口:
“啊……你知道……准精灵爱上的那个男孩子吗?”
狂三天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能确实不知道吧。
“……不知道耶,没什么印象呢。”
即使有一股莫名的奇异感,空无也依旧选择继续询问下去:
“就是传说中能让所有准精灵都喜欢的男孩子,狂三小姐,你真的不知道吗?”
“额……不知道,你……难道见过了……吗……噢,也对呢……因为你被困住过嘛。”
“是的。我想想,是叫【邻界编排】吧?我在那时看到了,另一边的世界……还有那个人……”
“你·……爱上他了吗……?”
「可能吧。不对,我肯定……恋爱了。”
空无如此告知后,狂三眨了眨眼睛然后皱起眉头,一脸复杂的表情。
“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咦?”
心跳如鼓,脸颊似火,心情如雀跃的小鹿,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搔痒,又似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
自己为何能如此笃定那就是恋爱的感觉呢?……也许,这并非第一次。
“咦,那是——”
那是———有哪里不对劲,有哪里怪怪的一一空无心想。自己对爱情的想法,是否过于坚贞了?
其他男性也会抱持这样的心情吗?不,等一下,冷静一点,自己对爱情的看法,或许需要重新审视。
“我开玩笑的。”
“怎么?”
“你一定是喜欢上同一个人。不过是再次喜欢上而已。”
感觉原本拼错的拼图终于契合。
“虽然我并没有谈过恋爱,但我明白你所说的类似的心情。不对,虽然不清楚是否真的类似,但我想大概是一样的吧。”
呼吸急促。狂三因痛苦而皱起脸,低喃道。
“那是……”
说到接近爱情的感情和感觉,狂三状态有些不对劲起来——
“……我曾经,有个朋友。对我—一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
宛如使房间温度降低的狂三的独白。
空无静静地以沉稳的眼神注视着狂三。
“觉得……很意外吗?”
“没有,我隐约有发现了。”
彼时,朝着坠落的自己伸出手的狂三,其目光所凝视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吧。
狂三并非是对着空无,而是向着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伸出了援手。
如此想来,心中虽略有一丝孤寂……但也同时觉得这是在所难免之事。不!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身上有着那个人的影子,狂三才会在一开始就产生想要帮助她的念头吧。
“唉?是吗……”
狂三的神情略显迷茫,空无暗自思忖,这样的她实在是与往昔不同。他多么希望她能如往常那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绽放出比小恶魔还要邪魅的笑容,恰似那令人畏惧的大恶魔。
“请你像平常一样,咯咯咯咯地放声大笑吧。”空无轻声说道。
“不,我不记得自己曾那样笑过!”狂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
“是吗?难道是喔呵呵呵呵吗?”空无调侃地问。
“……等我身体恢复过来,你就等着瞧吧。”
狂三愤恨地说道。
但这却让空无的心中有了一些安心感。
“不说这些了。狂三,接着说下去吧。”
受到空无催促,原本闹情绪的她再次述说:
“在第十领域,确实有许多准精灵为了生存下去而战斗,但绝对不是全部的准精灵都是那样。也有一些只是渴求快乐生活,就能存在于世上的吧。”
她像是既怀念又遗憾地回忆道。
“我跟那孩子在一起很开心,她鼓励、支持当时以为失去一切的我。光是和她一起欢笑、一起生活,就让我感到满足。不过——”
狂三的表情从缅怀过去转变为深恶痛绝。
“她被杀死了。”
“咦……怎么会被杀死了……?”
“因为被卷进这场竞赛……战斗、战斗,拼命地战斗——然后,被残酷的杀死了,不...不只杀死那么简单,还遭到玩弄,蹂躏...凌辱...践踏她的人性。”
“咦,究竟是谁这么对她……?”
狂三露出充满憎恶的表情,说出那可恨的名字:
“——『操偶师』。这第十领域的支配者。”
说出这名字的瞬间,狂三似乎连疼痛都忘记了,有的只是不断伺机以待的孤狼满腔的憎恶。
“那……那么,你之所以参加这场比赛,只是为了打倒『操偶师』喽。”
正是如此,记得这场战争的报酬是大量的灵魂结晶。狂三听了空无的话,轻轻一笑:
“呵。你还真是愚蠢——『你觉得真那会拿到那种东西当做奖品吗』?”
空无的背脊窜过一股类似嫌恶的寒气。
“……那么,大家都被骗了……”
“没错。这场厮杀本身就是闹剧,一场难看的闹剧。虽然是闹剧一一若不配合,支配者根本不会现身。”
慎重、狡猾又胆小。
支配第十领域的『操偶师』就是这样的准精灵。
尽管拥有凌驾他人的强大力量,却绝不轻易现身。出现的是疑似他手下的准精灵。
“那个之前袭击你的佛露思·普罗奇士也是其中一人。我已经确认完毕,她根本只是代理的冒牌货……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啊……!”
空无捶了一下手心。
“搞不好有一部分的准精灵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不对,就算发现也吧。”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吸引着她们不断靠近。
然而,她们做梦也想不到,率先违反规定的竟然会是支配者。枪林弹雨的战斗,如雷火摧残的战场,如烈火肆虐的战争,将生命视为赏赐,让这个领域的准精灵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她们坚信,那就是梦想的力量,值得为之奋斗。
所以,狂三坚信,支配者也是如此。他们私下参与战斗,只为亲身体验那活着的感觉。
但时崎狂三心里很清楚,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恶意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轻易就能颠覆人们普遍的常识。
即便准精灵们必须怀揣梦想,否则便会消失,可那股想要利用这些梦想生存下去的邪恶,却始终真实地存在着。
“那么,狂三你是——”
“正如你所想象的一样,我是为了报仇而战。”
“那——感觉——”
空无觉得那是很伟大的动机,但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对劲。
然而,感觉若是指出这一点,某种关系似乎便会告终。
“……你的表情真有趣。”
“你这未免也太失礼了吧,狂三!”
“我可是在称赞你耶。”
才没有在称赞,可说是完全没在称赞。
之后两人聊了很多,空无也能在狂三的语气中听出很多对『操偶师』的愤恨。
最终狂三也向空无给出了她的祝福。
“我希望……你的恋情,可以……成功……”
听到这种不像是狂三口中能说出的话,空无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谢谢……那个,你不是话中有话吧……”
该不会其实是在诅咒自己失败那类的反话吧,总感觉会很不吉利的样子呢。
“我开枪打你喔。”
狂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空无,空无连忙辩解:
“对...对不起。我不认为你会真心支持我!”
“……哎,也是啦。”
“话说,这里没问题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既然『操偶师』会满不在乎地破坏规则,主动攻击别人,那限定时间根本没用吧?”
下课铃声确实已响,但不代表「“不会被袭击”。
“是啊。所以我设置了诱饵,这个城镇约四成的住宅都有我的痕迹和陷阱。我知道她的伎俩。你有发现这间房子不是昨天的那间吗?”
完全没发现,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既然外观和内部相同,根本不可能知道经过哪一条路。
“奇怪,可是昨天不是被人跟踪了吗?”
“当然,我是故意的。『操偶师』会从第二天开始介入战争。第一天只是观察情况,没必要让对方产生戒心。既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就不得不提防她了。”
“砰”地响起爆炸声。不是这间房子。似乎是有东西在远方爆炸了。
“……刚才那是……”
狂三用手指抵在嘴唇。
“看来似乎中招了呢。那家伙很讨厌耗损部下,今天应该不会有事……只能如此祈祷了。”
“祈祷——吗?”
只能听天由命了。虽然如此,还是感到不安。要是,操偶师』的部下找到她们的住所,就完蛋了。
“还必须忍耐几小时。明天势必会连接不断地战斗。”
忍受痛苦……忍受恐惧,只能一心一意地等待明天到战斗。
突然,空无因为某个几乎确定的想法而打了个寒颤,差点冻僵了她的身体。
谁都希望幸福地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