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墙皮斑驳处还沾着经年累月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劣质烟草混合的酸腐味。
高个子警官悄悄拉过另外两个警员,三人挤在墙角阴影里,
他刻意压低声音,喉结随着话语上下滚动:
“哥几个,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王副镇长说把这两人抓起来打一顿就能屈打成招,可你们看——”
他朝审讯椅方向递了个眼色,
“这两人从进来就没露过半分怯色,尤其是那个叫卫国的,眼神亮得吓人,根本不是寻常老百姓的样子。
我看呐,王副镇长这次怕是真踢到铁板上了,我们……”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后半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派出所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夜空,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噔噔”声格外急促,听动静至少有四五个人,正朝着审讯室的方向奔来。
高个子警官三人脸色同时一变,刚想凑到门边听个究竟,就听到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响动,“咔嗒”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张所长脸色铁青地冲进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
身后还跟着两个穿便装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人西装笔挺,袖口别着银质袖扣,正是镇党委的夏书记,
他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满脸寒霜。
夏书记一进门,目光就被地上的东西钉住——墙角放着根裹着黑胶布的皮鞭,
鞭梢还沾着几缕布条,旁边的搪瓷盆里盛着半盆浑浊的盐水,水面漂着细小的杂质。
他又扫到高个子警官胳膊上的红肿,那片淤青从袖口露出来,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最后视线落在卫国身上:
卫国被绑在审讯椅上,浅蓝色衬衫领口撕裂,露出锁骨处的血痕,衣料上的裂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显然是刚受过刑。
“张所长,你这是在干什么?!”
夏书记的声音像淬了冰,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张所长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警服前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手忙脚乱地摆着手,说话都带着颤音:
“夏书记,这、这是个误会!他们俩涉嫌盗男女关系,我们就是正常审讯,没、没动手……”
“误会?”
夏书记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见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证件,
“啪”地一声亮在张所长面前——证件封皮上烫金的“县纪委”三个字格外醒目,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
“我们是县纪委的,接到实名举报,有人利用职权设局陷害干部。
现在,请你和你的人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高个子警官只觉得腿一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透过警裤传来寒意,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王副镇长当枪使!王副镇长说卫国两人是“刺头”,让他们“好好教训”,
现在县纪委的人来了,他们这些动手打人的,一个都跑不了。
卫国看着眼前的变故,手指轻轻摩挲着审讯椅的扶手,心里却没有半分放松。
他太了解王副镇长的性格了——那人表面圆滑,骨子里却阴狠得很,
既然敢设下这么大的局,就绝不会这么轻易收场。
果然,夏书记快步走到他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帮他割断绳子,
同时压低声音,用气音说道:
“卫国,你得小心点。我们刚去了王副镇长的办公室,他人不见了。”
卫国眼神一凛,看着夏书记虚伪 的一面,他只觉得恶心,便闭了双眼。
……
与此同时,黑龙镇东头的一个偏僻小独院里,王副镇长正焦躁地踱来踱去。
院子里堆着几捆干枯的柴火,墙角的蜘蛛网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电话后,语气瞬间变得卑微:
“老刘,您可得帮我摆平这件事!
刚才我接到消息,县纪委的人去了派出所,张所长那蠢货估计已经把事办砸了,要是被查出来……”
“慌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斥责,
“就你们几个办事的能力,连两个毛头小伙子都搞不定,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王副镇长被骂得不敢吭声,只能陪着笑:
“是是是,是我们没用。可老刘,我实在想不通——当时卫国他俩一直跟我在一块儿,
根本没机会打电话,您说这举报电话是谁打的?能直接把信递到县纪委,这人的能量可不小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冷哼:
“谁打的不重要,先查清楚再说。还有,以后别再招惹卫国他们俩了。
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不简单,要是他们安安分分上班,不插手咱们的事,就先放一放,别给自己找麻烦。”
“好,我知道了。”
王副镇长挂了电话,看着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踢了一脚脚边的柴火,心里暗骂:
卫国,咱们走着瞧,这事还没完!
第二天一早,卫国和黄坤从宿舍出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阴霾。
回到镇政府办公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俩,黄坤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卫哥,我们被抓的事就这么算了?王副镇长那家伙明显是主谋,凭什么让张所长一个人扛?”
卫国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缓缓说道:
“不然还能怎样?张所长主动承担了所有过错,一口咬定是自己审讯不当,跟王副镇长和夏书记没关系。
上面已经处理了张所长,开除公职,降成普通警员,调到偏远的石头乡去了。”
他顿了顿,看向黄坤,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
“我们刚到黑龙镇,根基还不稳,不宜多挑起事端。这事先记着,以后总有算账的时候。”
黄坤点点头,又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总不能一直盯着王副镇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