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在沙漠里烤了整三天,连沙暴的舌头都蔫蔫地耷拉着。
萧云正蹲在沙丘背阴处擦拭缴获的三八大盖,突然鼻尖一凉——有雨星子落进来。
\"老牟!\"他猛抬头,刚才还湛蓝的天像被谁泼了墨,铅灰色云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下来,\"变天了!\"
牟勇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沙暴嘴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沉了:\"这雨来得邪性,沙漠里下暴雨......\"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沙地上腾起白雾。
萧云的军靴刚陷进沙地就知道不妙——表层的干沙被雨水一泡,立刻成了黏糊糊的泥浆。
他拽着牟勇往高处跑,可每一步都像在拔灌了铅的靴子,沙暴在前面边跑边吠,尾巴绷得像根铁棍。
\"往岩石堆!\"萧云指着三百米外那截黑黢黢的岩崖,暴雨模糊了视线,只能勉强辨出轮廓。
水流顺着沙丘沟壑汇集,眨眼间成了没膝的急流,卷着碎石块\"咔啦\"撞在他小腿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牟勇突然踉跄了一下,雨水顺着帽檐灌进领口,他抹了把脸骂道:\"奶奶的,这沙子比鬼子的陷阱还滑!\"话音未落,脚下的沙地\"轰\"地塌了块,他整个人往下一沉,军裤瞬间被泥浆浸透到大腿。
萧云反手拽住他的胳膊,却被带得跟着踉跄。
他眼角瞥见岩崖下斜生的老藤,腰间的驳壳枪撞得生疼——那是三天前从鬼子运输队里缴的,此刻倒成了累赘。\"抓住!\"他抽出腰间不知何时缠上的粗藤蔓,一头甩给牟勇,另一头绕在岩崖突出的石笋上,\"踩稳!
我拉你!\"
牟勇双手攥住藤蔓,青筋在胳膊上绷成小蛇。
萧云咬着牙往后倒,泥浆灌进胶鞋里,每寸肌肉都在尖叫。
沙暴在旁边急得直转,突然扑过去用爪子扒拉牟勇的靴跟——这畜生倒会借力。\"起!\"萧云大喝一声,牟勇借着这股劲猛一蹬,两人同时摔在岩崖下的碎石滩上,浑身泥浆,却都咧着嘴笑。
\"奶奶的,比拼刺刀还累。\"牟勇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指着上方:\"老萧,看!\"
岩崖顶部有块半人高的平台,雨水正顺着崖壁往下淌,在平台边缘形成小瀑布。
萧云抹了把脸,从怀里摸出块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防水布。\"搭棚子!\"他把防水布四角用石头压稳,又扯了根藤蔓加固,\"先躲雨,等水退了......\"
\"等个屁!\"牟勇突然站起来,雨水顺着他的枪管往下淌,\"听!\"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起初像鬼子的重机枪,接着越来越响,震得脚下的岩石都在颤。
萧云瞳孔一缩——那不是雷,是山洪!
他扒着崖壁探出半个身子,就见西边的沙谷里,浑浊的水墙正裹挟着断木、石块,还有不知哪来的破铁皮,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往更高处!\"萧云拽着牟勇往岩崖上方爬,沙暴叼着他的裤脚直扯。
雨水顺着岩缝往下流,岩石表面滑得像涂了油,牟勇的刺刀\"噌\"地扎进岩缝,借力往上攀:\"左边有裂缝!\"
两人连滚带爬地往上挪,水墙的轰鸣已经盖过了雨声。
萧云的手指抠进岩缝里,指甲缝渗出血丝,突然眼前一亮——岩崖中段有个黑黢黢的洞口,半人高,被藤蔓遮着,要不是雨水冲开了藤叶根本看不见。
\"洞!\"他扯了扯牟勇的衣角,\"进去!\"
牟勇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洞里黑咕隆咚的深处:\"里头不会有......\"
\"总比被山洪冲成渣强。\"萧云抽出驳壳枪上了膛,\"沙暴,进去探路!\"
狼崽子抖了抖身上的水,尾巴夹得笔直,慢慢往洞里挪。
刚走两步突然停住,耳朵竖得老高,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怎么了?\"牟勇握紧了刺刀,刀刃在雨里泛着冷光。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兽类爪子划地的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低吼。
萧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沙漠里能有什么?
沙狐?
还是......他想起三天前遇到的暴鳞兽,那浑身鳞片的怪物曾把鬼子小队撕成碎片。
水墙的轰鸣已经近在咫尺,萧云甚至能看见浪头上漂着的鬼子钢盔。
他回头看了眼牟勇,对方也正看着他,泥脸上的眼睛亮得惊人。
\"进。\"萧云把防水布往洞口一挡,先猫腰钻了进去。
沙暴贴在他脚边,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警告的低吼。
牟勇跟在后面,刺刀尖挑开垂落的藤条,洞口的光线瞬间被雨水浇灭,只剩远处山洪的轰鸣,和洞穴深处那越来越清晰的、不属于人类的呼吸声。
两人的影子被雨水拉得老长,渐渐融入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