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靠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流空气,靠的是令人心醉的水质,靠的是望得见山、看得见水的优美环境!”
江昭阳的目光再次如同钢钎,狠狠楔入会议室的凝重空气中:“所以,大东沟煤矿,就算它安全整改到位了,它终究是琉璃镇未来发展的阻碍!”
“它的煤灰,它的震动,它的重载车流噪音,都与康养小镇格格不入!”话语掷地有声,“它最终的归宿,也是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只不过,”江昭阳话锋一转,似乎那炽热的理想又被现实的政治手腕微微拉回来一寸,“考虑到它也是利税大户,牵扯一千多工人的饭碗,考虑到安全整改本身所需的时间周期,它的退出可以有过渡期,必须有序推进,在一年之内!一年为限!”
“一年后,必须停止开采,彻底转型或者关停!”
“这个时间表,由经济发展办牵头,连同县煤管局、环保局一起,在一个月内拿出详细的替代转型方案和职工安置预案!”
刚说完煤矿,没给任何人思考和插话的间隙,江昭阳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剩下的企业名录:“剩下的,造纸厂、皮革厂!污水生化处理系统形同虚设,偷排直排痕迹明显!”
“对本地地表水、地下水和土壤存在持续累积伤害!”
“整改可以暂时保住生存权,但必须承认,它们的工艺技术落后,自身环保管理和投入意愿极低。”
“长期来看,它们同样是琉璃镇环保安全和产业升级的负担!”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口吻:“所以,它们也只是暂时被允许存在!”
“同样要明确退出时间表!”
“整改到位给予临时生产许可的同时,就必须同时下达退出倒计时令!”
“期限——最长不超过一年半!”
“一年半后,如果依然无法达到康养产业对周边环境近乎苛刻的要求标准,或者找不到符合新规划的生态化发展路径,坚决清退!”
“由新成立的琉璃镇产业转型与腾退指挥部统一部署,指挥部由我本人直接牵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份名单的末尾,语气明显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肯定:“至于水果罐头厂。”
他微微颔首,“它本身的工艺性质决定污染因子较少。”
“主要是预处理清洗废水cod略高、锅炉烟尘排放存在不稳定工况。”
“问题存在,但危害相对可控,通过更新生化处理池、优化锅炉运行、做好噪声治理,技术难度和资金投入都不大,整改后完全有希望稳定达标。”
“而且它是农产品深加工,是帮助农民消化水果产量的好事,可以继续保留!”
江昭阳的目光投向舒竞强,语气中带着鼓励:“舒镇长,这个厂子你跟进一下,环保和技改的细节指导要跟上。”
“它代表着一种我们未来应该鼓励的方向——资源本地化、清洁化、高附加值化的农产品加工,是我们的绿色产业!”
这份鼓励显得尤为珍贵,在沉重的关闭压力下,仿佛一道裂隙透进了希望的光芒。
“同志们!”江昭阳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而坚定地扫过全场每一张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力量和开启未来的决绝,“琉璃镇要发展,但绝不能是带血的Gdp!”
“绝不能是呼吸都困难的发展!”
“我们现在刮骨疗毒,关停污染源,是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再呼吸污浊的空气。”
“是为了我们脚下这方水土能够长久滋养生命,是为了让琉璃镇这个名字,成为清洁、健康、长寿的代名词!”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洪钟大吕,“目标已定!时间已划!剩下的,就是执行!”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在座的党委成员纷纷摇头,他们确实也详陈不出什么。
江昭阳的宏篇大论把他们折服了。
“散会!”
……
清晨七点半,秋日的薄雾尚未散尽,黏连在镇财政所的每个角落。
郑瑜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包、泡杯热茶,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钉在了原地。
“郑瑜!”
声音来自门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显而易见的焦灼。
刘明栋的身影已经堵住了门口的光线。
作为财政所的***,他平时行事沉稳,甚至有些刻板。
此刻却一反常态,几乎是“闯”了进来。
鼻翼微微翕张,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刚从楼梯间跑上来。
“你马上,立刻,将回购江边村那块地的款项,打到博合化工的对公账户上!”
刘明栋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被压缩过的空气弹,砸向刚刚在椅子上坐稳的郑瑜。
郑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撞上刘明栋那双此刻显得格外锐利且不容置疑的眼睛。“回购江边村?款项?”
她的大脑飞速检索着相关信息,“多少钱?”声音出口,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飘忽,显示着主人的猝不及防。
“2500万!”刘明栋的声音斩钉截铁,仿佛这个数字的重量不值一提,更像是一道必须立刻执行的冰冷指令。
那“万”字的尾音被他刻意加重。
如同一声沉闷的锣响,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回荡开来。
撞击着四壁,也撞击着郑瑜的耳膜。
“2500万?!”郑瑜失声惊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一下,椅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这个数字的庞大超出了她近期的资金调配认知。
如同一块巨石骤然砸进平静的水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她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么多?!”
“项目论证、评审流程、支付依据……”她几乎是本能地追问道,一连串程序性的问题冲口而出,这是她多年财务工作根植于骨髓的谨慎。
刘明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和更深沉的威压,语气陡然转冷:“手续是完备的。”
“钱的问题还用你操心?”
“资金池里躺着的还有一笔3000万元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