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要同我共走着西行路的居然是袁先生您啊。”琅嗔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显得有些空灵,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意外与感慨。
大雪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白色的幕布所笼罩。琅嗔缓缓地踏进那火圈之中,火圈里的灵蕴仿若灵动的精灵,轻柔地环绕着他和静虚,缓缓修复着他们的伤势。每一丝灵蕴的注入,都像是一股暖流,在他受伤的身躯里流淌,驱散着伤痛带来的阴霾。
琅嗔并没有去追赶那已经逃跑的赤尻马猴,而是镇定自若地走向那个为他预留的蒲团。琅嗔一屁股坐下后,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那动作一气呵成,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种畅快的感觉。
“好茶。”
他咂咂嘴,由衷地赞叹道。那茶香似乎还在口中弥漫,混合着这冰天雪地的清冷气息,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好家伙,若没猜错的话,这招该是孙悟空的那招吧?画地为牢?”琅嗔一边喝茶一边心想,他微微歪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探究的光芒。
他的热血还在体内奔腾不息,就像一条汹涌的河流,这热血加上热茶的温热,让他的心中仿佛升起了一轮炽热的太阳,寒冷被这股热意驱赶得无影无踪。
袁守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没去捉他,倒也明智,那怪黑面赤尻,相貌奸顽,可不好捉。”
“你虽原本神通如云,但如今依仗被封,除拳脚之外,仅剩了些粗浅修为,这极北之地又天寒地冻,更别提你还带了这位小道士,胡乱轻造,性命难保。”
静虚听了这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于琅嗔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被袁守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心中也难以掩盖羞愧化作脸上这红晕,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证明他的伤势确实是好了不少,之前的脸色可一直是苍白如纸。
琅嗔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后他觉得盘膝而坐这种姿势对于他这只狼妖来说实在是太别扭了。
他的狼爪总是会硌到腿,那种感觉就像有尖锐的石子在腿下,十分难受。于是他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才缓缓说道:“袁先生此话差矣,静虚与我有缘,想必,先生当也知道些蛛丝马迹。”
袁守诚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又同时难以琢磨。
静虚在这个时候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看向琅嗔的眼神中满是不解。琅嗔的话听起来不像是为他说话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缘由,这疑惑在他的心中不断蔓延,如同藤蔓一般越缠越紧。
但是面前这两个人的对话对于他这个小道士来说根本就不是他能理解的层面,他根本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所以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想着等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缘也,命也,因也,果也,虚无缥缈,可却又切真存在,然而这世间之事哪有无根之萍,何处有一事,如孤岛悬于尘世之外?又何处有一段缘,不似蛛网千丝万缕,难寻其端?然莫忘,蛛网尚有蛛母织就,缘分岂能无因而生?”
袁守诚总是微微地吹着杯中的热气,然后轻轻地抿上一口,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就像是在品味着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液,仔细地感受着其中的每一丝滋味。
“…”
琅嗔皱起眉头,那眉头就像两座小山丘紧紧地挤在一起,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他大脑的褶皱在一瞬间被抚平了,仿佛漫步于小西天的森林,终于对味儿了。
“这味儿总算对了,不说点谜语还是你袁守诚吗?”
那黄袍老者怎么会不知道琅嗔此时内心的想法呢?他不禁荒而一笑,那笑声在这冰天雪地中回荡,然后说道:“可是嫌我说的不够明白?”
琅嗔急忙摇头否认,同时他将身体微微挺直,坐得更加端正,眼睛看向袁守城面前的小桌
“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他一脸敬重地说道:“怎会如此?只是在这恶寒之地,再度遇到先生,本就是件值得高兴之事,然而我已被这世事所改变,而先生却依旧如此令人熟悉,也令人钦佩。”
“md还好这些年学了点车轱辘话,不然还真接不上这谜语人的话头。”琅嗔在心里暗自庆幸着,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他学的这些对于面前这个谜语人来说有多么的可笑了。
“窃窃私语本就不可正大光明,如此才可害人,而如此才可救人,袁先生,我懂!”
琅嗔试图跟上袁守诚的节奏,努力地解读着他话语中的深意。然而这黄袍老者只是笑着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努力表演的孩子,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架势。
没过多久,琅嗔就觉得自己词穷了,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充满玄机和隐喻的对话,就像一个不擅长跳舞的人在舞台上乱了脚步。
静虚乖乖地坐在一边,身体坐得笔直,就像一棵挺拔的松树,也不管这种姿势会不会拉扯到伤口了。他只觉得面前这两个人说的话就像是天书一样,他完全听不懂,但他又觉得这二人站的层面比他高的多。
看着琅嗔卡壳了半天,袁守诚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并没有再继续为难琅嗔。只见他轻轻一抬手,一个棋盘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动作快得让琅嗔都没有看清这棋盘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就好像这棋盘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一人一狼自然而然地开始下起了棋,不过琅嗔下棋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没下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心态快要崩溃了。
“哈哈哈,你倒是缺点耐心,不过倒也无妨,只有贪心之人才想着在棋盘上与人一较高下,因为那样足够体面,因为那样挣得足够多。”袁守诚一边落下棋子,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
“但你却不同。”
琅嗔额头暴起的青筋被狼毛掩盖着,听到这话后,他才慢慢地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如果只是单纯地被人杀得丢盔卸甲,他或许还不会这么生气,可是这袁守城就像是故意在试探他一样,每次都把局面控制得让他能看懂,却又总是让他处于下风,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在伤口上撒盐,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他强忍住想要掀翻棋盘的冲动,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打得过面前这个像谜一样的人的。
“哦?那袁先生觉得我该做些什么?”被那弥勒坑了一把之后,琅嗔现在反而觉得像袁守城这种爱说谜语的人才让他感到亲切,虽然有时候真的很让他头疼。
袁守诚微微地笑了笑,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并没有把手指向棋盘,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琅嗔自己,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不妨做你一直最擅长做的事,何必想这么多呢?越是贪图圆满,越是搜不干净,在这棋盘之上若想顺利自然是要舍弃些棋子的,可你本就不擅长舍弃,不是吗?”
“好了好了,闲言少叙,今日既有缘相见,我便交给你一招防身御寒的小神通。”
袁守诚说完,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只是微微扭曲周围空气的火圈瞬间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那火光如同绚烂的烟花绽放,又像是一条愤怒的火蛇冲向天空。
只消片刻,这火光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琅嗔左手的手腕,他的手指在一瞬间便被火焰所包裹,然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安身法?原来如此,安身立命之法吗?好家伙,连猴哥的东西你都会?还是说这是你们道教高人人手一个的神通?”琅嗔在心中倒是并未有过多的惊讶,这袁先生虽然爱说谜语,可他从不无的放矢。
黄袍老人笑着说道,然而在那看似平淡的语气下却隐隐带着一股狂傲和蔑视一切的态度:
“我非一般人,此非一般火。以后不论伤了累了冷了,就随便拿个物件往地上画一个圈,凭他甚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具莫敢进。”
琅嗔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而仅仅过了片刻,他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抱拳向袁守诚行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地说道:“多谢袁先生赐法,若是以后先生吩咐,绝不推辞。”
这黄袍老人听了他的话后笑了笑:“哦?既然如此,我这手头倒有一件不算要紧的事物,你可愿替我做这事?”
琅嗔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袁守诚居然真的有事情要让他去做,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先生有赐法之恩,若是先生吩咐,定当效劳。”
“不是,你还真有事啊?”琅嗔差点就忍不住把这话给脱口而出了。
袁守诚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张古朴的黄纸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捧起,雪地中呼啸的风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仆人,自然而然地将这张纸送到了琅嗔的手中。在这张纸上,画着一幅奇特的画。
画中的妖魔面如妖麻,十分狰狞,如同地狱恶鬼。臂似修罗,然而却十分瘦弱,如同菊花的花瓣,这种矛盾反而让整体形象凶神恶煞,而且血肉模糊。
然而这妖邪却卧于冰雪之上,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妖邪应该是张牙舞爪,尽显其凶猛诡异的姿态,可是此时却透露出一种萧索之意。仅仅是通过这黑白二色的勾勒,琅嗔就在这画中读到了许多隐藏的信息。
这画中的内容看起来有些矛盾,不过比起这些矛盾之处,这画的风格更让他的心头为之一震。
“不会错的…这风格我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来!”
“影神图!这是一张没完成的影神图!”琅嗔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这张薄薄的黄纸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被这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击了他的脑海。
“袁守诚有影神图?这东西是他做的?但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他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一瞬间种种思绪就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脑海,原本无法解释的地方如同一个个节点被串联了出来,然后又被无情的抹去。
他拼尽全力所组合的只言片语被这一张图冲击的如同在沙滩上用沙子堆起来的城堡一样,毫无意义的同时又显得幼稚可笑。
“袁守诚,你到底是谁?”
脑海中一幅又一幅画面只销瞬间便被击个粉碎。然而他在心里却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在那之前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看懂了这个谜语人,甚至开始认真的思考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然而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到爆炸。
甚至于他的存在都像个笑话。
这区别于弥勒以及灵吉菩萨,这二者虽然知道影神图的事,甚至还或多或少的知道自己的弱点以及这股力量的代价,然而灵吉菩萨是他有意无意的主动泄露,弥勒更像是参与者,而非是决定者。
然而就在此时,这个一直以来的引导之人,这个他觉得自己有些许看透了的人,却将自己一直依赖的倚仗甩在他的面前,然而他依旧需要猜面前之人到底是怎样想的,他甚至无法分清这样的行为究竟是威胁还是其他的目的。
这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琅嗔的身体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此时的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要不你以后还是别和我说那么多了吧?我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