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知道他们担心自己,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不高,摇了摇头道:“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们,我怀疑有人想要谋夺我的肾脏吗?”
“如果你们不是我身边亲近的人,听到我这样说,你们心里会怎么想?恐怕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李武和张宇听了宋宣的话,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他们只会觉得这人有病。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脸上都不由地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同时心里感到有些惭愧。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吗?”
张宇焦急地说道,“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您被盛一樊的人抓走了,我们在寻找您的过程中耽误了时间,那您岂不是会受到伤害?”
“要不,我们还是跟祝老说吧?”
李武提议道,“他一定会无条件地相信您说的话,不会觉得您奇怪。”
毕竟,祝老连宋同志不愿意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样奇葩的决定都能接受,无论他现在有多么匪夷所思的想法,祝老肯定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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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宣实在不忍让老师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担惊受怕,抬起头看着他们,目光坚定而沉稳:“不用了,我打算从小毛朋友开的安保公司里找一些可靠的人手。”
“他们以前是退伍军人,身手和纪律我都信得过。然后,我再以发现最近有人跟踪我为由向公安申请保护。”
“最近我们确实逮到过几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这么和公安说也不算太奇怪的理由。既能保障我的安全,也不会横生枝节。”
李武和张宇对视一眼,觉得宋宣提出的办法可行。
“那我们就按您说的做,要不您将安保公司的联系方式交给我?我去联系他们让他们安排些可靠的人过来。”李武说道。
张宇也点头,“我去和公安那边沟通,说又发现有人跟踪您,让他们查查这些人的身份和来历。”
宋宣看着两人雷厉风行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吃完饭再说,辛苦你们了。”
“不过大家最近小心点,盛一樊背后的势力不简单。他们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你们身手好了,想要成功带走我,可能会先把你们两个拦路虎解决掉。”
李武:“不辛苦,应该的,吃完饭我们就去办事。”
“您不在现场,我们对付这些人没有顾虑,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张宇笑了笑,等他说完,便道:“宋同志,您这段时间就待在屋内,哪里也别去,我们回来时会敲五短两长,暗号不对,谁叫门也别开。”
宋宣浅浅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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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医院。
谭薇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几个小时后,江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严肃,“盛太太,盛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情绪激动等因素导致病人肾脏超负荷,出现了急性肾衰竭的情况。”
“而且还引发了并发症,必须尽快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医生,那……我现在怎么办,上哪找肾源?”
谭薇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现在根本没肾脏,宋宣也不可能捐献,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没有证据表明丈夫伤害了体检名单上的人,所以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在做慈善,还是逃脱了谋取肾脏的罪名。
她不能到处贴小广告重金求肾,否则这就是当众打了丈夫的脸,何况交易器官这种事情影响恶劣,官方也不会允许开这样的先例。
“目前医院没有和盛先生匹配的肾源,只能寄希望于亲属配型或者等待合适的肾源,可以他目前糟糕的身体情况,也许等不到肾源。”
江医生担心激怒对方话说得很委婉,实际上,盛先生目前的状态,根本等不到换肾那一天。
他必须在十五天之内更换肾脏,才有可能活下来。
江医生不想承受盛太太的怒火,于是提议道:“您看什么时候,让盛先生家里人来做个配型?”
“其实,肾移植亲属配型的成功率相对较高,一般来说在80%以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劝说亲属来医院做肾源配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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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薇听到江医生的建议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回想起当初他们夫妻俩千辛万苦从云省回到南市时,还没进屋喝上一杯水就被婆家人赶出家门的狼狈情景,谭薇的心中就充满了怨恨。
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对他们当时的困境视而不见,强硬地分家将他们扫地出门,完全没有想过没有经济来源的他们,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外面该如何生存下去。
从那时起,她和丈夫就对他们心生怨恨,这些年来只剩一点面子情。
自家日子过得再富贵,他们也没让大哥大嫂以及他们的孩子占到一分便宜。
公公婆婆倒是想住过来,缓和一下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但丈夫和她都没有松口答应。
现在想让他们自愿捐肾,恐怕难于上青天……
而且,盛一樊身患重病这件事,她们夫妻俩一直瞒着家里,就是不想让他们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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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薇深知婆家人绝不会看在亲人的份上,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来挽救丈夫的生命。
相反,他们可能会故意拖延配型时间,眼睁睁地看着一樊被病痛折磨,最终拖死,他心安理得地继承他留下来的巨额财产。
想到这里,谭薇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凉。
自从丈夫倒下之后,她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依靠,身边竟然连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
知心朋友,更是一个也无。
两个孩子还太小,根本无法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和艰难。
而且,一樊的病情必须瞒着孩子们,以免他们出去玩或者在学校内不小心说漏嘴,给竞争对手可乘之机,让他们产生吞并集团的念头。
娘家那边也让人失望,根本靠不住。
婆家更是如此,完全不可信任。
这世上还有谁能真正理解她呢?若是宋宣和她梦中一样就好了。
在那个美好的梦境里,宋宣是那么体贴入微,爱她爱得深沉。
他会想她所想,忧她所忧,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关注到她的感受,并尽力满足她的需求。
如果宋宣还是那个宋宣,她相信只要自己向他求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捐献一颗肾给一樊。
因为他深爱着她,绝对不忍心看到她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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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太太?”
江医生看着眼前毫无血色、神不守舍的女人,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盛先生现在还需要您的照顾,您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谭薇微微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至于家人那边,我想就不用通知了,之前我们在省医院已经做过肾源配型,结果显示家里没有一个人与我丈夫的肾脏匹配。”
江医生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情况感到有些意外,从医学上来看,亲属之间的匹配度是最高的,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但他并没有追问,轻声安慰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您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不能盛先生那边好了,您自个儿却倒下了。”
“您可以先回去休息,盛先生刚刚脱离危险,还需要在‘恢复室’里观察一段时间,等他情况稳定一些,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的。”
谭薇点了点头,嘴唇紧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
江医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当做没发现。
他嘱咐了谭薇几句注意事项后,便转身离开了。
手术室外,只剩下谭薇一个人。
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道德和良心的约束,一边是丈夫危在旦夕的生命,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谭薇认真思考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拨通了那个一直存在于她通讯录里却从未拨打过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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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安保公司那边安排的人手就到位了。
宋宣一一见过,让他们展示了一下自身本领,看完之后心中十分满意。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都有各自擅长的能力,比如超强抗击打能力,高超的空手格斗,过硬的侦查能力……
宋宣满意的结果,就是给他们单独开了一份工资。
公安这边因为宋宣确实被人‘盯上’了,也同意派人暗中保护他。
接下来的日子,宋宣表面上依旧正常生活,暗中却有各方力量守护着他的安全。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却没持续多久。
也许是因为盛一樊病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谭薇想起丈夫曾经说过的话,便赶紧派人去抓宋宣回来做配型。
可派出去的人就像扔进深潭的石子,连个水花声都没传回来。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有去无回,他们连根宋宣的头发丝儿都没捞着,气的谭薇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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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盛一樊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恢复清晰。
他浑身酸软无力,稍作调整后,便让护士把主治医生找来。
待人走进病房后,盛一樊就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你们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他目光落在江医生健康红润的面色上,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压下阴暗的情绪,直截了当地问道:“江医生,你跟我说实话,在不做肾脏移植的情况下,我还能活多久?”
江医生沉默了片刻,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非要一个答案,如实回答道:“十四天。”
“这期间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江医生的头始终低垂着,不敢正视盛一樊。
上次查房时,盛总就因为护士多看了他憔悴的病容两眼,便抄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砸过去,差点闹出人命。
这些在病房里熬久了的病人,心里都憋着股邪火。
因为饱受病痛折磨,心理已经彻底扭曲了,见不得身体健康的正常人。
哪怕只是寻常对视,也会被误解成挑衅。
听到这个答案,盛一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气得有些想拿东西砸人,但他知道这样做也无济于事,不仅出不了气,反而可能会让自己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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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樊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可心中的烦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江医生健康强壮的身体,忽然觉得所有年富力强的男人都是那么碍眼可恶。
尽管他们没有嘲笑自己的想法,共处一室也让盛一樊犹如针扎。
“最近有人捐肾吗?”
盛一樊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江医生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没有,新到的几个肾源都和您不匹配。”
盛一樊眼神黯淡了下来,缓缓松开拳头,无力地靠在床头,“……我知道了。”
江医生偷偷看了他几眼,说:“我建议盛太太通知您家人来做配型,她说都做过了,您的家人和您全都不匹配,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按理来说……”
“没错,确实做过了,没有问题不用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盛一樊打断医生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意兴阑珊道:“出去吧,记得保密,不要将我问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江医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他之前就觉得盛先生和亲人的关系不太好,现在更加确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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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谢坤走了进来,刚好与江医生擦肩而过。
谢坤停下脚步,向江医生点了下头询问:“江医生,我老板醒了吗?”
“嗯。”江医生微笑着回应了一下,快步离去。
“老板,我进来了。”谢坤礼貌地敲了敲门,轻声说道。
盛一樊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敲门声。
谢坤心里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外等待,小声问着保镖:“老板怎么了?”
“……”保镖摇了摇头,他们哪里清楚?
老板眼高于顶,可不会随便跟他们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