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看过了,这造轧花机的材料都是槐榆一类材质紧实的木头,用个七八年完全不成问题。
按照他家作坊今儿搞出的阵仗,另两家作坊必会设法打听轧花机的出处。
而他家唯一的优势,就是掌握的这五天的先机,这五天内,只要把他家有轧花机的名头打出去。
便是后面那两家作坊拾人牙慧也安排上轧花机,有这五天积累的名声在,至少也不会冲掉他们家的生意。
而一个作坊想远超同行,除了活计更仔细外,无非就是声势更加响亮。
他家足足有七台轧花机,他就不信,那两家作坊,也舍得这么大手笔添置。
只要他家轧花机的数量是最多的,那他就一直能压对方一头。
这些念头在涂老大脑海里飞速略过,几乎是刹那间的事儿,看着后院里一溜排开的三台轧花机,他吆喝着婆娘上茶水,就回屋拿银钱去了。
七台轧花机,就是一千四百文钱,除去上午交付的五百文订金,涂老大又拿九串铜子出来。
银钱交割清楚后,接下来就是签订契书。
梁青娥瞧着涂老大一脸的意气风发,暗暗在契书中又添补了一条,轧花机只作除棉籽使用,买家的一切行为,卖家概不负责。
契书条款写好后,梁青娥另外又誊抄一份,两份契书她仔细复核一遍,见一个字都没差错后,便递与涂老大。
涂老大接过来,将两份契书细细看过一遍,又一条条念给老娘听,见老娘无异议后,方签字画押。
梁青娥同样在落款处签字画押,待墨迹晾干后,双方各执一份。
辞别涂老大等人,从巷子里出来时,林老虎三人难掩兴奋。
“娘,咱们现在干啥,是回家,还是往隔壁镇子的弹花作坊看看。”
瞅着大儿子乐的黑红的面颊,梁青娥笑着道:“天色还早,咱们去杨镇看看。”
林老虎立马道:“哎,杨镇我早些年去过,虽然镇子不大,但也有一家弹花作坊。”
哪知几人刚转出巷子没两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看着来人五大三粗的模样,林飞鹰和林老虎暗暗警惕,立马把老娘挡在了身后。
林耀同样戒备看着眼前的壮汉,挺身站到了梁青娥前面。
那汉子见几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好意思挠挠头,开口道:“几位,我没有恶意,我是咱们镇上徐记弹花作坊的,我想知道,涂记作坊门口的轧花机,是从你们手里买的吗。”
听到壮汉是为轧花机而来,几人松一口气,林老虎点头道:“原来是徐掌柜,涂记的轧花机正是从咱们这买的。”
徐掌柜当即面露喜色,急切道:“那轧花机还有吗,我也想买几台。”
林老虎想着老娘和涂记作坊的约定,呐呐没敢应声,他扭头看向梁青娥,等她发话。
梁青娥走上前,面上笑容和煦:“好让徐东家知道,轧花机做起来很是费时费事,家里人刚把各个配件刨锯好,成品已经卖完了。”
徐东家一脸焦急,轧花机没了,这怎么能行。
倏地,他眼睛瞟到牛车上露出来的一角,眼睛当即就亮了。
“婶子可不要哄我,你这车上装的,就是轧花机吧。”说着,他就往前走,想把罩在上面的破布扯下来。
梁青娥挡住他的手,从善如流道:“这是隔壁镇上一个地主老爷定制的,咱们已经拿到订金了,要是今儿交不了货,得赔三倍的违约金。”
徐掌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眼瞧着涂记作坊门口人声鼎沸,而自家作坊冷冷清清,心里就十分的不甘。
“徐掌柜要是着急的话,我回去就让家里人加紧干活,最迟五天,轧花机就能组装好一批。”
“真的。”徐掌柜喜不自胜,五天,只要熬过这五天,他家未必就没有机会。
这还没踩腊月边呢,盖棉被、穿棉袄的日子还早着呢。
哼,他涂家的轧花机给人轧棉花还收银钱,等他家作坊摆上轧花机,到时直接免费给客人们用,他就不信,争不来生意。
徐掌柜向梁青娥要了地址,直言五日后上门取轧花机,人就要走。
为免徐掌柜等不及提前上门,梁青娥切切叮嘱,说做转动带的皮子三四日后才能得,让千万等五日后再上门,不然只怕会跑空。
出了千灯镇,林老虎赶着牛车,就转向了向右的官道。
梁青娥思索片刻,当即叫停了他:“咱们今儿不去杨镇了,回家。”
林老虎满眼迷茫:“娘不去杨镇的弹花作坊了。”
“不去了。”梁青娥摇头:“咱这两台轧花机在明面上已经有主了,先回家吧。”
“哎,好。”林老虎看向通往杨镇的官道,神色里满是可惜。
倒是林飞鹰和林耀,两人沉思片刻,咂摸出一些别样的意味来。
几人赶着牛车回家,路过村口时,村民们纷纷开口同梁青娥打招呼。
梁青娥留意到,其中两三个老婆子,瞧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其中就有戚婆子和王秀娟。
至于其他人,看着她时,则隐隐带着同情。
难不成是家里出啥事儿了,梁青娥有些着急,顾不得应付村民们,匆匆就往家里赶去。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道路的拐角,一道尖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啧啧,有些人呐,天生就是没有财运,瞅瞅,这作坊刚开张两天都不到,这就要黄了,嘿嘿。”
“想想梁婆子也怪可怜的,小时死爹死娘,年青时男人也蹬腿走了,这不,眼瞅着就要赚钱享福了,到头来竟又是一场空,这作坊的生意也黄了,这都是命啊!”
村民们瞅着王秀娟和戚婆子俩人一唱一和,立时就离二人远了些。
“不说了,我家鸡还没喂,回去了。”
“你家鸡没喂,我家鸭子也没喂,也走了。”
“你们都有事,我家猪也没喂,那咱们都散了吧。”
不过片刻,村民们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王秀娟和戚婆子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王秀娟有心和戚婆子再念叨念叨梁青娥,但戚婆子哪看得上她,瞟她一眼,撂句家里碗还没洗,也走了。
看着顷刻间空无一人的村口,王秀娟气愤不已,骂骂咧咧就往家走。
当然,她骂的是戚婆子。
这死老婆子竟敢明晃晃瞧不起她,这死老婆子,比梁青娥这个贱人更加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