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过后,天气变得凉爽了一些。东京街头,家家门户紧闭,一片寂静。
孟诗鹤两手插在裤兜里,紧跟着马路对面同一方向行走的男子。这个男子已经探知刘简之的秘密,孟诗鹤必须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男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对身后的跟踪者毫不在意,也不回头向身后观察,我行我素,有恃无恐。
孟诗鹤突然站住了,她感觉自己正被男子引入某个陷阱。
男子也站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朝停放在路边的一辆汽车走去。来到车旁,男子面对着汽车,又抽了几口烟,然后慢慢吞吞地伸手拉门。
孟诗鹤突然冲了过去,用枪抵住男子的后腰。
“别动,把手举起来!”孟诗鹤喝道。
男子慢慢举起手,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仍然夹着一支烟。
“把烟扔掉!”孟诗鹤说。
男子手指一松,纸烟掉落在地上。
孟诗鹤伸手摸了摸男子的腰间,从男子身上搜出一把手枪,放进衣兜。
“进车里去!”
男子举着手,慢慢坐进车里。
孟诗鹤拿枪对着男子,拉开驾驶室一侧的车门。
男子突然用腿猛蹬孟诗鹤,孟诗鹤猝不及防,被男子蹬倒在地上,手上握着的手枪也掉落在地。等迅速摸出衣兜里的手枪,发现男子已将手枪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别动!”
男子一把夺过孟诗鹤手上的手枪,一只手拽起孟诗鹤,掏出一根绳子,捆上孟诗鹤的双手,把孟诗鹤塞进汽车后排。
“老实一点!”男子说。
男子坐上车,把车开走。
“为什么要袭击我?”男子问。
孟诗鹤并不答话。
男子回头看了孟诗鹤一眼,也不再问。
孟诗鹤注意观察,辨别着所处的方位。数分钟后,街边的一块指路牌映入了她的眼帘。路牌上面写着:离浅草桥200米。
“这里是浅草桥!”男子好像看透了孟诗鹤的心思,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汽车在浅草桥边停了下来。
男子走下车,拽着孟诗鹤的胳膊,走下路边的石阶。从一栋民居的外墙边绕到前门,把孟诗鹤拽进屋里,然后拽着孟诗鹤,走进卧室。
“你想干什么?”孟诗鹤问。
“干一个男人应该干的事情。”男子说。
孟诗鹤双手被绑,也不去做无谓挣扎,只是冷眼看着男子。
男子掀开榻榻米上的几块木地板,露出一个地道口。
“下去!快!”
孟诗鹤只得沿着竹梯,一步步走下。
男子跟着孟诗鹤从竹梯上走下来,顺手将地下室的电灯打开,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孟诗鹤面前。解开绑着孟诗鹤的绳子。
“坐下!”男子说。
孟诗鹤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这枪是从哪来的?”男子问。
孟诗鹤默不作声。
“不想说?”男子问。
“你是干什么的?”孟诗鹤反问。
“你问我?好吧,我告诉你,我叫吉武浩田,是美由纪小姐的朋友。”
孟诗鹤努力思索,确信刘简之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吉武浩田这个名字。
“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吉武浩田说。
孟诗鹤不说话,却打量起地下室来。
突然听到吉武浩田说:“你刚才在美由纪家的后花园,偷听我和美由纪小姐说话。”
“那又怎么样?”孟诗鹤问。
“你想干什么?”吉武浩田问。
“我想知道,你和铃木美由纪究竟是什么人!”孟诗鹤说。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 吉武浩田吉武浩田问。
“她是高桥中佐的人!”孟诗鹤说。“你也是。”
吉武浩田笑了笑。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啰嗦,回来再跟你算账!”
吉武浩田爬上楼梯,不等孟诗鹤反应过来,已把竹梯抽上楼去,回身盖上了木板。
孟诗鹤站起身,四处寻找出口,她把灯关上,发现一边墙上隐隐有光线透进来。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小洞。
孟诗鹤把椅子移到墙边,踩在椅子上,透过洞口朝外了望。路灯下,浅草桥上一片肃杀,见不到一个人影。
孟诗鹤重新打开灯,移开平柜看了看,又把平柜移到原处。
最后,孟诗鹤得出结论:没有竹梯,她无法出去。
想让外面的人发现她被禁闭在这里很容易,只需砸烂椅子,在有人路过的时候,把椅脚通过小洞扔出去即可。
但她不敢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那会引来宪兵或者警察。
刘简之被高桥圭夫的人监视着,处境可能比自己更加危险。
他会像前几次一样,摆脱嫌疑吗?
孟诗鹤没有想到,此刻刘简之正为孟诗鹤迟迟不归而万分焦急。他把卧室的灯关上,打开,又打开,又关上,从楼上下到楼下,又从楼下上到楼上,甚至故意弄出一些声响,然后躲在门后,朝对面观察。
对面没有动静。高桥圭夫家所有的灯光已经熄灭,躲在路边车上的池泽和竹中,也没有任何反应。
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八分。
刘简之不再犹豫,再一次地翻出围墙,沿着过道走向电话亭。
走到过道口,刘简之发现,有两个巡警,正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巡逻。
等巡警走过,刘简之从过道口走出来。沿着街道急步走到一辆汽车旁,迅速敲开门锁,开着车疾驶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电话亭里的吉武浩田看了个明明白白。他急忙闪身出来,开着车朝刘简之追去。
吉武浩田离开地下室以后,便开车来到了这里。只要池泽和竹中对佐藤彦二不利,他就准备施以援手。
街道上店门紧闭,阒无一人。几辆迎面驶来的是计程车,车内空无乘客。
过了几个街口,刘简之在街边把汽车停了下来,然后下车,跑进一条小巷,又从小巷穿出,走到另外一条大街,在街边的一栋木屋前停住脚步,前后看看,然后上前敲门。
这里是特工组的一处安全屋,刘简之约宋春萍在这里见面。
宋春萍把门打开,让刘简之闪身走进屋里,跟着把门关上。
“伊藤医生?”
吉武浩田认出了宋春萍。
他从一旁闪身出来,快步走到木屋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这一回,吉武浩田把话听了一个真真切切。
“什么事情这么急?” 宋春萍问。
“孟诗鹤不见了。” 刘简之焦急的说。
“孟诗鹤不见了?怎么回事?” 宋春萍问。
“孟诗鹤一晚上都没回来。”刘简之说,“我打电话给李香香,她也不知道。”
“你总是不愿意再次行动。”宋春萍说,“孟诗鹤会不会去了川祈飞机厂?她不会是想一个人单独行动吧?”
“很难说。自从得知她爸爸被日本飞机炸死,她就时刻想去炸厂复仇。”
宋春萍给刘简之倒了杯水。“别急,先喝杯水。”
刘简之接过水杯,喝了口水,“我又被高桥圭夫的人盯上了。今天跟美由纪去洗温泉,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这很可能是你和美由纪去了一趟川祈飞机制作所,高桥圭夫对你采取了监视措施。”
“现在没有第二个办法,必须马上采取行动,阻止孟诗鹤。”
“我这就请示重庆。”
“别请示了,来不及了。”
“没想到你也这么沉不住气。孟诗鹤如果只身前往,你就算现在行动,也来不及了。我相信孟诗鹤不会这么鲁莽。
“如果她真去了怎么办?”
“那恐怕……你就得撤离。”
“撤离?”
“我们都大意了。尤其是你,刘简之!一下子就乱了方寸!你进来时,后面有尾巴吗?”
“应该没有吧?”
宋春萍走向门口,把门打开,朝外看了看,接着把门关上。
“你现在马上回家,一切等天亮再说。”
“等天亮就来不及了!”
“沉住气!通知周沪森他们,总是需要点时间吧?你赶紧回去,先稳住高桥圭夫。”
吉武浩田发现偷听没有意义。屋子里的人说的是中文,他一句话也听不懂。
不过,从两人的语气中,吉武浩田感到,屋内的人非常焦急。
远处有汽车开近,吉武浩田连忙藏起。
过了两分钟,木屋的屋门突然打开。刘简之从屋里走出来,朝来路快步走去。
吉武浩田从屋角露出脸,看着刘简之走远,也现身出来,朝刘简之走去的方向,快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