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三十分,周沪森和孟诗鹤、程振奇驾着渔船,开足马力,朝着富津方向开去。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布满星星,海风带着咸腥味,迎面吹拂,船舷右侧的东京,仍然隐约可见。
周沪森一手扶着舵,一手拿着望远镜,向前眺望。
“马车夫,你现在有什么感觉?”程振奇问。
“感觉很好。”周沪森说。
“怎么个好法?”程振奇问。
“我现在可不是打渔的渔民,我是马夫号炮艇的艇长。”周沪森说。
“我怎么看你,都像是个赶马车的。”程振奇说。
“你们开了几炮?”
“三炮。”
“打着了吗?”
“应该打着了吧。”程振奇说。“我听李香香说,组长是陆军大学的优等生,炮兵课程满分。”
“孟诗鹤在干什么?”
“在休息室。”
周沪森拿起手电筒,看了看罗盘,微调了一下方向。
“一点左右,我们将路过横须贺军港。”周沪森说。
“会遇到巡逻艇吗?”程振奇问。
“可以肯定会遇到巡逻艇。”周沪森说。“还有可能上船来检查。”
“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程振奇问。
“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万一出了意外,就只好动手了。”
“我听组长说,你带酒上船了?”
“带了。不过,是最普通的日本烧酒。”
“放在哪里,我取来喝一点。”
“明天再喝。”
“我感觉我身上有硝烟的气味。喝点酒掩饰掩饰。”程振奇说。
“你居然还找到了理由。去问孟诗鹤要,告诉孟诗鹤,两个小时以后,下网捕鱼。”
“是!”
程振奇下了楼梯,走到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
孟诗鹤把门打开。
“什么事?”
“马车夫说,两个小时以后,下网捕鱼。”
“好。”
“烧酒放在什么地方?”
孟诗鹤知道程振奇一定是得到了周沪森的许可,取出一瓶烧酒,递给程振奇。
“谢谢!”程振奇说。
孟诗鹤关上门,重新在船板上躺下来。
对于此次行动,孟诗鹤是发起者和要求者。如果不是父亲被日本飞机炸死,她或许不会如此盲目地要求组织这次行动,哪怕是宋督导说行动方案已经得到重庆的认可。
远距离奔赴中京,宋督导、姜夔都无法脱身参与,只有刘简之可以以寻找自己为理由,离开办公室。
行动的难度也很大,虽然目标明确,但环境不熟,未知因素太多,能否成功,没有丝毫把握。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半点犹豫和彷徨。
孟诗鹤爬起来,走进驾驶室。
“我来开会儿船吧。”孟诗鹤说。
周沪森让开身子。“保持航向。”
“是!”孟诗鹤说。
程振奇把酒瓶递给周沪森,“你来一口?”
周沪森摇摇手。“少喝点。喝多了,别栽下船去。”
“放心吧。”程振奇说,“这种烧酒,喝两瓶都没问题,照样使枪。”
周沪森拿起望远镜,向前方了望了一阵。
“到横滨了。”周沪森说。
孟诗鹤接过望远镜,朝右侧望去。
“很快到横须贺。保持靠左行驶,注意了望,遇到有巡逻艇,我们就撒网。”周沪森说。
“是!”
孟诗鹤修正方向,靠近左岸陆地行驶。
“孟诗鹤,你学的很快!”周沪森夸奖道。
“没我快吧?”程振奇说。“我从旱鸭子到深海游泳,只用了几秒钟。”
“算你快。”
左侧出现了一点灯光,孟诗鹤拿起望远镜望了望。
“是渔船。”孟诗鹤说。
“是渔船就好。”周沪森说。“算命的,你酒喝好了吗?”
“喝好了。”程振奇收起酒瓶。
“进入岗位!”周沪森喊了一声,下楼梯走下船尾,站在船尾左侧,程振奇跟着走下,站在船尾右侧。
月光之下,渔船螺旋桨掀起的白色水花,伴随着螺旋桨的旋转而不停翻滚,在船尾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
“准备撒网!”
突然传来孟诗鹤的声音。周沪森和程振奇明白,日本人的海上巡逻艇开过来了。
孟诗鹤降低了船速。
“撒网!”
孟诗鹤喊道。
周沪森和程振奇慢慢把渔船抛进海水中。
撒网完毕,孟诗鹤稍稍提高了船速。孟诗鹤拿起望远镜,看着巡逻艇慢慢开进。
“停船!接受检查!”巡逻艇上的喇叭大声呼喊。探照灯的灯光跟着照射了过来。
孟诗鹤让巡逻艇靠得更近了些,朝周沪森和程振奇喊道:“收网!”
绞车运转起来。渔网渐渐收近。
“2026号渔船,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巡逻艇上的喇叭再次喊道。
孟诗鹤把渔船停下。
巡逻艇靠了过来,在渔船边停住,一个少尉军官带着两个士兵跳上渔船。
孟诗鹤开着绞车,对军官到来视而不见。
“停!”周沪森喊道。
孟诗鹤关停了绞车。
“老婆,开起鱼机!”周沪森麻利的用缆绳绑起渔网一端,朝孟诗鹤喊道。
孟诗鹤却转身对着军官说道:“对不起,我们正在打鱼。”接着走进驾驶室,拿出渔船登记和三人的身份符,递给少尉军官。
“就你们三个人?”军官问。
“是啊!有两个响应号召,当兵去了。”孟诗鹤说。
“船舱里装的什么?”军官耸耸鼻子说。
“没什么。昨天白天打的几百斤鱼。”孟诗鹤说着,转头对程振奇和周沪森喊道,“本马君,寒川君,你们俩过来!”
周沪森和程振奇想到,这是孟诗鹤担心日本人发现船舱里的迫击炮,连忙走了过来。
“把船舱盖板打开!”军官说。
孟诗鹤和周沪森站在一旁戒备,程振奇把船舱盖板打开。
一股臭鱼烂虾的气味直冲上来。少尉军官和士兵连忙捂起鼻子。
“你的鱼这么臭,怎么卖?”少尉军官说。
“鱼本来就有腥臭味。”周沪森说,“您是没有闻习惯吧?”
“快盖上!”少尉军官喊道!
程振奇盖上盖板。
少尉军官走到休息室,拉开门,朝里看了看。
“你的休息室也是凌乱得很。”少尉军官说。
“船上不能跟家里相比。”周沪森说。
“机房看看。”少尉军官说。
周沪森把机房门打开。
机房的地板上满是油渍,正在运转的柴油机,也像长期缺少保养。
少尉军官摇了摇头,走向船尾。
周沪森跟在军官后面。
“后面没什么。”周沪森说。
“开起鱼机,让我们开开眼界!”少尉军官看了周沪森一眼说。
“开起鱼机!”周沪森喊道。
孟诗鹤搭上起鱼机的开关,将渔网慢慢提到船上。周沪森解开渔网末端的绑绳,两百斤大黄鱼,秋刀鱼,银鲳,花鲈,还有一些鱼虾铺满甲板。
“这些鱼不臭。”少尉军官说。
“老婆。拿个鱼篓来。”周沪森说。
孟诗鹤拿来一只鱼篓,递给周沪森。周沪森把几条大一些的鱼装进鱼篓。
“拥战!拥战!”周沪森说。
少尉军官眉开眼笑。
“本马君,谢谢!打搅了!”少尉军官把渔船登记和身份符还给周沪森,带着两个士兵跳上巡逻艇,朝着横须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