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在寂静的通风管道中产生沉闷的回响。
那声音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军靴,每一步都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踏在金属地板上的震动甚至透过管道壁传递到梁爽紧贴的身体上。
梁爽立刻停下所有动作,身体如同壁虎般完全贴合在管道内壁上。
她屏住呼吸,连最细微的喘息都压制在胸腔里。
管道内积累的灰尘刺激着她的鼻腔,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是守卫。而且不止一个。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正下方的位置。
梁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廉价烟草和薄荷口香糖的气息。
更可怕的是,她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静电杂音和模糊的对话声。
“b区检查完毕,没有异常。”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
“继续巡逻,一会樱子会过来,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对讲机里传来回应。
梁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外界的声响。
十秒。二十秒。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令人窒息的煎熬。
梁爽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她的脊椎缓缓滑下,浸湿了贴身的黑色作战服。
终于,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叹息,守卫迈步离开。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梁爽仍然保持着静止,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缓缓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
调整呼吸后,梁爽从通风口轻轻跃下,落地时像猫一样屈膝缓冲,将冲击力分散到全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鞋底是特制的消音材料,但即便如此她仍然选择以脚尖先着地的方式行走,将脚步声降到最低。
走廊尽头,那扇她寻找已久的金属门静静地矗立着,门上的电子锁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在血色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但也被从内部贴上了黑色胶带,无法窥视里面的情况。
梁爽贴着墙壁前行,每一步都精确计算,避开理论上可能存在的监控摄像头的死角。
走廊的温度明显比通风管道内低了许多,她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形成短暂的白雾。
当她终于站在那扇门前时,一阵莫名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她的手在伸向门把手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稳定。
钥匙就在她手里,冰冷的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但问题在于,门禁系统除了钥匙孔外,还有一个先进的生物识别装置——需要指纹或者虹膜验证。
梁爽的眉头微微皱起,她咬了咬下唇,迅速在脑海中评估各种可能性。
强攻显然不现实,撤退又意味着前功尽弃。最终,她决定赌一把。
她迅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钛合金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一片几乎透明的薄膜,上面精细地复制了梅世豪的指纹纹路。
这是她从顶楼梅世豪办公室里,通过特殊手段获取的。
将薄膜贴在右手拇指上后,梁爽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按在了识别器上。
那一秒钟的等待仿佛被拉长成了永恒。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红灯转绿。
梁爽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跳了一瞬。她迅速插入钥匙,手腕以精确的角度轻轻一扭——
咔哒。
门锁松动的机械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
梁爽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耳朵警觉地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异常声响。
但除了她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外,四周依然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微微用力。
沉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了一条缝隙,铰链转动的摩擦声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叹息。
一股浓重的腐败气味从门缝中涌出,夹杂着某种药物的刺鼻气息。
门缝后浓稠的黑暗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身影佝偻着背,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被铁链束缚在房间中央的铁椅上。
梁爽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走廊里的寒意此刻仿佛渗入了骨髓。
随着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她看到那张脸正缓缓转向门口的方向——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动作,仿佛每一个细微的转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最先从阴影中浮现的是一截苍白的脖颈,上面布满了紫黑色的淤痕。
就在那脖颈与肩膀相接的位置,一个诡异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突然睁开眼眸。
梁爽的呼吸瞬间凝滞,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眼睛图腾,瞳孔处盘踞着一条吐信的蛇,蛇信细长得近乎妖异,仿佛随时会从皮肤上游离而出。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眼睛的轮廓竟随着这个人的微弱的呼吸而轻微起伏,宛如真实存在的生命体。
完美的三角形边框并非简单的线条,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首尾相连构成,每个符文都泛着幽蓝的微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令人眩晕的几何图案。
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圣诞雪夜,“鬼头”摔在地上时,他后颈处一闪而过的正是这个诡异的图腾。
梁爽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却无法将她从梦魇般的回忆中唤醒。
那个雪夜之后,她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尝试描绘这个图腾,却总是画不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鲜活感。
图腾的暗红色在黑暗中诡异地流转,时而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时而又如淤血般暗沉。
最诡异的是,当她凝视得越久,越能感觉到那只眼睛也在回望着她,瞳孔处的蛇信似乎正随着她的呼吸节奏轻轻颤动。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如同当年“鸭舌帽”丢下的那根铁棍坠地的声音。
梁爽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却仍死死盯着那个图腾——它现在比记忆中多了些东西:三角形每个顶角延伸出的符文组成了一条锁链般的纹路,将整个图案牢牢禁锢在皮肤上,仿佛在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在最后的一瞥中,男人突然抬起的面容与记忆中的恶魔重叠在一起。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光芒,瞳孔细长如蛇。
当那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时,干裂的嘴唇扯出的微笑让梁爽如坠冰窟。
那笑容的弧度,与十年前那个圣诞夜,站在倒在雪地里的檀征身旁的,那个叫“鬼头”的男人露出的微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