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和周明礼的时间有限，饶是于大嫂依依不舍，两人也是要走的。
不过他们没直接回镇上，而是去了周构的父母坟前帮忙上了香。
又去山上。
距离他们上次来这儿都已经过去了一年，江瓷和周明礼只依稀能记得路。
两人在山里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们给黄致远立的坟。
矮坟已经被刨开了，只剩下尸骨和残缺衣服碎片被七零八落的扔在地上，有蚂蚁进进出出的在衣服残片里钻来钻去，也不知是不是在啃噬骨头上为数不多的肉。
周明礼和江瓷同时沉默下来，实在是对郭臻恼恨到了极点。
周明礼从自行车的前篓中拿了布出来，把尸骨包在其中放好。
江瓷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看着周明礼把尸骨弄好。
“味道有些难闻，你还受得了吗？”周明礼侧头问江瓷。
江瓷的眉头皱的就更厉害了，说，“应该提前把存放尸骨的盒子拿过来，这么用布包着，多少有些准备不够妥当。”
周明礼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上面，道，“没事，回去后把这些放进去。”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江瓷和周明礼没有在山上多留，抄了另外一条道，绕着山定大队，返回了终墨镇上。
一来一回用了四五个小时。
黄折月在招待所无聊的透过窗户往外面看街上的人群。
心里却是在无端联想父亲。
也不知道父亲的尸骨现在在哪儿？
蓦的，黄折月看到江瓷和周明礼返回，他噌的一下站起来。
小董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儿！周叔和江姨回来了！”
黄折月一溜烟的出了门，跑出了招待所。
这边江瓷和周明礼刚把自行车停好，黄折月就过来了，“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让你在招待所待着无聊？”江瓷等着周明礼把前篓中的东西带上，往屋里走。
“我可没这么说，就是好奇你们之前住的地方而已。”黄折月跟在他们身后，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非常刺鼻的臭味儿。
“嗯……这是什么味儿啊？”黄折月凑近了周明礼，闻到是从他那边飘过来的，立马又站远了，“周叔，你拿的东西是啥？怎么这么臭。”
周明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父亲的尸骨。”
跳远还没站稳的黄折月冷不丁的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江瓷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我们回来就是为了给你父亲收尸，你还这么惊讶？”
黄折月刚才脸着地，鼻子摔得还很红，僵硬的盯着周明礼怀里的布包，身上的灰尘都没打，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儿也发不出来。
周明礼走到他面前，“给你父亲收尸这件事本来应该你来做，我和你江姨去山上发现你父亲的地方看了一看，发现他的确被挖了，便将他的尸骨给带了回来。”
周明礼将布包拿到他眼前，“抱着，把他放进我们带来的东西里。”
黄折月手有千斤重。
他盯着眼前被灰布包着的，完全看不出任何形状的……人骨，他一时难以相信他高大的父亲去世后竟然只剩下这么一点东西。
好半天，他抬起略有些发抖的手。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面对这活生生的人骨，总免不了害怕，退缩，抗拒。
刺鼻的味道也明确告诉黄折月，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上面或许还残留着腐肉。
可黄折月还是用双手接住了灰布包着的东西，令人感到浑身发冷的陌生触感，可黄折月碰到的那一瞬，什么害怕都没了。
这是他的父亲，单独把他抚养大，为他精心打算，呕心沥血的父亲。
黄折月眼眶猩红，抱紧了那布包。
周明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江瓷还自行车的时候，又找赵书记要了人，把帮忙把黄致远的遗骨重新拼凑成人形，然后带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等他们找到另外两人的遗骨之后，会统一进行火化，然后带回京市。
顺便江瓷又用赵书记办公室的电话给领导通话。
赵书记没吭声，看着江瓷熟稔又快速的问，“我们先在山里找到了黄致远的尸骨，现在在安顿，不过，黄致远两位同事的尸骨我们并不知道在哪儿，部长，麻烦您再问问领导，郭臻那边的人招没招另外两个被害的人尸体具体在哪个方位？”
“你倒是会使唤人。”
江瓷笑了，“这不是我就只知道咱们部里的电话号码吗？”
“成，你等一会儿，我问完会给你回电话。”
“好，部长，我等着您。”
电话挂断，江瓷厚着脸皮说，“赵书记，看来我还得在您这儿待一会儿。”
“这是什么话，既然是公务，还需要等着回信，你就算在这儿待多久都可以！”赵书记相当好说话。
顿一顿，赵书记试探的问，“小江，刚才你打电话的人，是……你们部的部长？”
江瓷点点头，“是的。”
赵书记说了一个名字。
江瓷又颔首。
赵书记就吸了一口凉气，“那他要请示的上级？”
江瓷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京市这种地方，一板砖下去，能砸到多少个有背景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
“我申请回来帮人将尸骨火化，把骨灰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至于哪位领导关心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毕竟我也不够格，对吧？”
赵书记哂道，“你这话就属于过度自谦，放眼整个终墨镇，哪有一个同志像你一样，才到京市不到两年，就能到外交部工作的？而且看样子你和部长的关系还不错，我也听人说过，那位领导出了名的看中人才，这已经说明你有本事和能力了！”
江瓷很谦虚，说，“我也是走运，有贵人帮忙。”
赵书记听到这话，想到了初见江瓷时，见到的周构，以及那位程先生。
他在心中叹气。
同人不同命啊！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位程先生为啥只帮江瓷不帮大街上的随便一个人呢？
还不是江瓷做了令程先生心甘情愿愿意帮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