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入夜,百乐门的繁华不输白昼,即便是散场,也是车水马龙。
可在谷俊宇看来,今天晚上却到处弥漫着一股让人很不安的味道,初夏的上海温度宜人,他刚出门就感觉后背有发凉的感觉。
出于小心,他提醒禹航等人:“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跟有人盯上了差不多…”
禹航死死盯着左前方,冷冷地说:“不用你感觉,确实不对劲。”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枪已经上膛了。
“蛮子,带燕姐他们先走!”谷俊宇推了一把康蛮子,又拉了一把何晓慧,“快点离开这!”
彭云东有些疑惑:“咋了,这里可是租界,谁敢闹事?”
话音未落,后方枪声响起,他的肩膀上就飞起一片血雾,徐传信眼疾手快,立刻把他拉到墙角躲起来,两支飞镖落到了手里,眯着眼睛盯着前方的动静。
还没有离场的客人们也乱作一团,纷纷回头往百乐门里跑。
百乐门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谷俊宇大骂:“歪湿,让人给阴了!”
禹航已经跟对方接上火了,谷俊宇护着何晓慧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举着枪到处观察,找寻敌人的位置,四处枪声大作,几颗子弹打在柱子上,一颗飞起的碎片砸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正前方两个黑衣人刚从路灯下钻出来,就被禹航两枪放倒。
“好枪法!”谷俊宇忍不住夸赞一句。
禹航一边还击一边大叫:“好个屁?赶紧跑!”
谷俊宇有些急了:“往哪跑啊?这个活,俺不专业!”
这话一点不假,要论玩心眼子,这是他专长,但要论打枪,这会儿不尿裤子就已经算是很长进了。
“往裤裆里跑!”四周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禹航急得要命,“他们人多枪多,往洋人的领事馆那跑。蛮子…”
可现在四处都是枪声,很显然对方准备很充分,已经封锁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康蛮子大声回应:“收到!”
然后朝着敌方连续开了三枪之后猫着腰跑到门口柱子旁,拉着双腿发软的谷俊宇朝东边路口跑去,何晓慧则是给他们断后。
张北燕跑到彭云东藏身的地方,见他哼哼唧唧的样子就烦了:“叽歪啥?死不人!”
彭云东苦着脸说:“燕子啊,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以后见不到你了呀!”
刚给他做完包扎的徐传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五十岁的人了,说话真恶心!”
然后对张北燕说:“燕姐,你扶着他,我带你们冲出去!”
张北燕却哼了一声,用非常傲气的口吻回答说:“这帮狗日的,真当老娘这几十年的江湖路是白走的?”
说话间,就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两把带着加长弹夹的毛瑟手枪,一手一把,直接冲了出去,借着路灯的光亮,朝着那些冲过来的袭击者们就突突起来了,弹壳不断落地的声音非常清脆。
徐传信咽了一口唾沫,惊叹道:“燕姐,真牛!”
彭云东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谁家正经娘们出门带两把枪呢?俺家燕子就是这么霸气!”
禹航换了个有利的位置继续和敌方对射,却看到谷俊宇背着何晓慧又跑了回来,康蛮子的腿也是瘸着,知道他们没有冲出去,一边开枪一边跑过去掩护他们。
“燕姐,压制他们的火力!”
说着,朝一头撞向百乐门的大门,只听到木头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之后,大门竟被禹航生生给撞烂了,里面的人立刻发出尖叫声,并四散逃离。
张北燕听到禹航的喊声之后,左右开弓,打得那些袭击者无法靠近。
徐传信也趁机拽着彭云东跑进了百乐门。
张北燕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却是踉踉跄跄的,腹部正在流血,她这是中枪了。
禹航和徐传信管不了那么多了,非常粗暴地拉过来两张桌子,放倒了之后堵在门口当掩体,康蛮子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大喊一声:“把灯关了,不然都得死!”
大厅瞬间暗了下来,外面的人只能不断地朝大门方向开枪,却不敢贸然进攻。
何晓慧右边胸口中枪,呼吸困难,口中不断有鲜血吐出。谷俊宇脱下衣服帮她把伤口给捆住。
微弱的光亮下,张北燕靠在一根柱子边,彭云东着急忙慌的帮她止血。
“德百…”
张北燕努力叫了一声。
谷俊宇把何晓慧交给同样受伤的康蛮子,自己弯着腰挪到张北燕身边,关切地问:“燕姐,你咋样了?”
张北燕轻轻摇着头:“德百,好孩子,我怕是不行了,也是时候把命还给你娘了,我到了那边,会给她认罪的,也会告诉她,她生了个好儿子!”
“燕姐,你不会死的!”谷俊宇瞬间涕泪横流,伸手按在她的伤口上,鲜血还在不断从指缝里往外流,他也知道,燕姐的情况不妙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道,“燕姐,俺从来就没怪过你…你不会死的…”
张北燕伸手去摸他的脸,苦笑着说:“憨孩子,我二十多年前就该已经死了,现在也活够本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还得给你说个事…”
谷俊宇点点头:“你说吧,你的钱存哪了?”
“滚熊!”张北燕差点被气笑了,“我想说,再撑一会,就有人来救你们了!”
彭云东眼泪鼻涕一大把,跪在地上哭起来:“燕子啊,你不要死啊,咱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
“你也滚熊!”张北燕强撑着给他一个耳光,当时就把他打闭嘴了。
谷俊宇心中一阵绝望,外面的袭击者人可不少,起码十来个人,明显有备而来,自己这边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至于救兵,希望渺茫,租界里地那些巡捕都懒得管那些黑帮之间地火拼,基本上都是冷眼旁观。
真不知道燕姐所说的救兵在哪里。
“我没子弹了,狗子,想法跑出去,活一个算一个!”
禹航丢下手枪,说完话扛起一张大桌子挡在身前就要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