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林墨陷入了思维误区,执着于还原现代铅笔的木制笔杆。
但,反复尝试均告失败,既耗时又费力。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想起从前用过的纸卷铅笔——那种撕开纸条就能露出笔尖的简便设计。
于是,林墨改用桑皮纸层层卷制,紧紧裹住石炭粉与黏土粉调制的笔芯。
这样一来,不仅省去了繁琐的木工和粘胶工序,使用时,只需要撕去纸边,就能露出笔尖,反倒更加简便实用。
而且,这笔制作简单,材料易得,成本低廉,很快便能投入量产。
林墨转动着手中的炭笔,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小钱钱在向她招手。
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林墨收敛心神,眯起眼睛在纸上快速勾勒。
炭笔沙沙划过纸面,不多时便呈现出一幅详尽的地形草图。
为了规划未来的河道疏浚工程,她还特意标注了等高线,连每处坡度的变化都用细密的阴影加以区分。
只是......
笔尖悬停在图纸上的某一处,在那里,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格外醒目。
林墨眸光微沉,笔尖无意识地在叹号上轻点。
这个意外发现的洞窟位置,恰好卡在了未来规划的水道要冲上,怎么都绕不开。
林墨仰头望天,无风也无月,这种天气,正是夜行的好时机。
她唇角微勾,身形一晃便隐入夜色,朝着那处神秘的洞窟潜行而去。
夜色如墨,万籁俱静。
然而,深山腹地,一处与世隔绝的山坳中,竟突兀地亮着大片灯火。
百米长的土路两侧,立着酒旗招展的客栈、丝竹声声的茶楼、呼喝不断的赌坊......
廊下人影绰绰,觥筹交错声、骰子碰撞声、莺歌燕语声混杂在一起,在这荒山野岭中的衬托下,透出几分诡异的热闹。
转过这片浮华,后方的阴影中赫然立着几座低矮的石屋。
粗重的铁链锁住木门,里头四仰八叉地躺着数十条精壮汉子,正睡得酣声震天响。
林墨屏息绕过那排散发着汗臭的石屋,沿着蜿蜒的山路疾行,不多时便潜入了前几日发现的洞窟中。
山下灯火依旧,却不见半个巡夜的守卫。
林墨摇头失笑,这般松懈的防备,倒是省了她的力气。
指尖抚过洞壁上斑驳的开采痕迹,七拐八绕后,终于来到了那处大洞窟。
林墨拾起案几上散落的钱范模具,又抓了把木箱中的铜钱任其洒落,两相碰撞,叮叮咚咚响得热闹。
嚯,这里竟然是一处私铸铜钱的窝点!
啧啧,不知是哪位“豪杰”,胆大包天,这般直接触发九族消消乐的勾当也敢做。
只是,坑道如蛇般扭曲延伸,岩层间只剩零星矿砂闪烁,似乎已经采掘一空。
看来,此处矿脉的储量不大,怕是好景不长,撑不了多久了。
林墨好奇心渐起,不知这几日,能否有幸得见那位“勇士”的真容?
她眼波一转,身形如鬼魅般折返山坳。
林墨贴着墙根处的阴影游走,时而驻足酒肆窗外,时而隐于赌坊檐下,将那些醉话浑话尽收耳中。
接连潜伏探听了好几日,就在林墨快要被那些污言秽语腌入味,暴躁地想要掀桌子的时候,终于拼凑出事情大概样貌。
这里竟是传闻中接连闹鬼,还有阴兵过境的大名鼎鼎的暮云岭!
原来,竟然是这么个“闹鬼”啊!
林墨猛地一拍前额,这不正是何旭与那姜大人勾结经营的那个私矿?
嘿,何旭这个老小子,还真是有些歪脑筋。
他借着闹鬼的由头,既吓得乡民不敢靠近,又暗中掳掠壮丁充作采矿的苦力,当真是一箭双雕。
高,实在是高!
只可惜,何旭将所有的玲珑心思都放在了搜刮民脂民膏上,生生把通天大道走成了湿滑的独木桥。
林墨指尖轻叩岩壁,望着洞中狼藉景象摇了摇头。
呸,关她屁事!
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还没料理明白,倒有闲心在这儿替别人伤春悲秋。
话说回来,这铜矿的选址着实精妙。
既藏在群山之中,鲜少人来,又临近水道的交汇处,交通甚是便捷。
如今矿脉已经枯竭,此地迟早会被废弃,到时候,正好便宜了她。
林墨估算着,左不过也就是这几个月,最多也不过年余的功夫。
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她等得起。
但,眼睁睁地放过眼皮子底下的这座钱山,也不是她的作风。
林墨连着又蹲了两日墙角,终于是打探到了明日运钱出去的消息。
天光未亮,她便悄悄地潜入到了库房之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门外始终一片安静。
库房内,林墨百无聊赖地坐在钱箱上,支着腿,托着腮,铜钱从指间簌簌滑落,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运个钱都这么磨蹭......”她正腹诽着,外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林墨眸中精光一闪——来了!
大门吱呀作响,火把光亮透入的刹那,林墨的身影扭曲一瞬,如轻烟般消散在阴影中。
待光影稳定时,只余几枚铜钱在钱箱之中微微晃动。
钱箱被贴上封条,一路辗转——先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又换舟船漂泊了两日,再经马车摇晃两日,最终运入某座城中的某处库房。
直到库房的大门轰然关闭,黑暗吞噬一切的刹那,角落里的几个钱箱诡异地颤动几下,凭空消失。
空气扭曲了一瞬,林墨的身影瞬间显现。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座库房堆满了大大小小钱箱,一直垒到房梁!
“嘿,发财了!”
林墨双眼放光,像一只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兴奋地在钱堆间窜来窜去,所过之处箱匣尽数消失。
待她站在门口,拍着手转身时,偌大的库房已经空空如也。
“这地方也忒小了些。”林墨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可惜都是铜钱,连个银锭子都没见着。”
不过瘾啊,不过瘾!
刚踏出库房,熟悉的沉香气味忽然钻入鼻尖。
林墨脚步一顿,耳畔是再熟悉不过的骰子碰撞声、斗鸡嘶鸣声,还有赌徒们癫狂的吆喝声......
嘿!
眼前这座修缮一新的建筑,不正是前一阵子被她付之一炬的城南赌坊么?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