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没死?”
迷迷糊糊间,李之罔听到了徐保保的声音,进而感觉背上一疼,下意识地推开,才发觉昏迷期间,徐保保竟然是摔在他的身上。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有丝毫舒适,背部的疼痛不减反增,只能喊道,“肥貂...你看看我背上怎么了,我疼得不行。”
过上好一阵,才有徐保保的声音传来,“溯命,你那两只翅膀都断了。”
李之罔突然间来了精神,猛地坐起,反手去抓背上羽翅,生疼的同时感觉摸到了水渍,应该是血。
“你,还好吧?”徐保保低下身子来,将他给扶起,“反正那也不是你本来拥有的,断了就断了。”
“你知道有多疼吗?我完全怀疑是你活生生给我坐断的。”
徐保保摸摸脑袋,讪笑一声,“这不为了活命吗,没办法的事儿,就别怪罪了,先走远些,我闻着地上臭死个人。”
经由徐保保一说,李之罔才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粪便、尿液和腐尸混合而成的臭味儿,只一会儿就鼻子失灵,喘着气道,“止风城的人做事这么不讲究?什么都往悬崖下面丢,我感觉魂都快要没了。”
“因祸得福了咱们。”徐保保苦涩一笑,“若不是下面淤积了这么多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腐化物,光凭你那对小肉翅,我俩已经碎成千万块了。”
李之罔叹口气,问道,“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啊,先从这堆腐化物身上离开再说,不然再待下去非得生出些稀奇古怪的病来。”
在这种环境下,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只默默搀扶着赶路,一走出腐化物的区域就同时躺倒在地,不过一个人是正躺着,一个人则是反躺着。
“我觉得哈,死了比活着要好,就这么一会儿,我连鼻子还存在与否都感觉不到了。”
李之罔也是附和不已,“活着就是遭罪,这环境非是一般人能够忍受。”
出走一趟,二人身上都沾满了冒着刺鼻气味的腐化物,虽然早已闻不到,但也明白这股臭气时时刻刻都从鼻子进入,一直弥漫到周身各处。
“走了,肥貂。”
休息阵,李之罔忍下背部持续传来的痛苦,站起身来,他的意志比徐保保要坚强些,恢复得也要快点。
“不要叫我肥貂,从现在开始,我是活死人。”
李之罔翻个白眼,又怒又想笑,实在不明白徐保保为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搞怪。
“走,咱们俩既然活了下来,就得找路离开。”李之罔抓住他的肩头想强行将他拉起来,却浑身无力,根本拉不动。
“叫我活死人。”
李之罔长叹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般,有气无力道,“好,咱们走,活死人。”
徐保保哈哈一笑,还真的站了起来,主动抓起李之罔的手放在他肩上,带着他往前走去。
虽说要离开,但二人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深崖之下迷雾深重,根本看不真切,只能依着本能。走到后头,还是徐保保注意到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拴着铁链的高大石柱,二人才算有了方向,沿着石柱的指引前进。
“等等,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越过了二三十道石柱后,李之罔忽然听到些声音,这在寂静的悬崖底很是刺耳,赶忙止下步来。
徐保保也是听见,回道,“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响声,前头有活物。”
“我们绕开。”
现在两个人都状态不佳,不堪再战,无论不远的前面是什么生物,都不想知道,果断绕路。
但自从听见铁链拖动的声音后,这股声音就一直不曾断绝,甚至越来越多,从一道变为两道,直到数道。
最终,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这样一个生物,身高两丈,一只手拖着柄巨剑,全身缠着黑布,脚下拴着铁链,本该存在的头颅被一个空洞的黑环取代。
徐保保咽口唾沫,有些惊惧道,“我保证,咱们俩在它手上撑不过一招。”
“死定了。”李之罔叹口气,直接坐下,“我看了左右,除了这一只外,至少还有三只。”
徐保保欲哭无泪,跟着坐下,骂道,“我肥貂这辈子是毁在你手上了,下辈子怎么都得让我报复回来。”
“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吧。”
李之罔默默闭上眼睛,虽觉得有些可惜,但并不如之前一般充满怨恨。他明白,他的死亡能够解决某些问题,只是有些早了,本来他是想着在完成齐暮的志向之后再到这一步,但命运既然执意振翅,他也无力反抗。
心中默数着,预料中的死亡却并未如期而至,李之罔不免睁开眼来,发现他和徐保保竟坐在风沙之上,被某种力量护送着离开,下方的怪物大步奔驰,却没有飞天之力,只能望洋兴叹。
“这是...怎么回事?”
徐保保欣喜若狂,对着地上的怪物们摆起鬼脸来。
“这似乎...是姬兄的神通。”在夭柳山时李之罔见识过姬月寒的神通,对身下的风沙莫名有些熟悉,疑惑道,“姬兄说是要出远门,怎会还在止风,莫非是我感知错误?”
“管他呢。”徐保保躺在风沙上,惬意道,“刚刚是真的要死了,现在却能多吸几口气,怎么想也是赚到,还管是谁救的?”
李之罔一想也是,跟着躺倒,尽情呼吸。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耳朵一疼,不由自主坐起身来,随即响起姬月寒的声音,“你小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真是不让人省心。”
“姬兄...疼,你先松开。”
“我就提了提你耳朵,有什么好疼的。”
姬月寒并未出现,而是用灵术控制风沙,不知道实际的情况。
徐保保赶忙道,“姬行走,溯命全身都是伤,你这一抓,牵连全身,还请高抬贵手。”
姬月寒冷哼一声,还是放开,随即道,“你俩在这儿给我等着,哪儿也别去,我等会儿再过来。”
李之罔打量眼前,发现二人来到了一个幽邃的深渊面前,只要看上一眼,就目光都要被吸进去的惊悚之感。这意味着悬崖之下并非止风城的最低点,遥无尽头的深渊才是其最低处,似乎止风城并非她表面显现地那么光鲜亮丽,有不少如蛆虫般的秘密在暗处打滚嘶吼。
他有一种感觉,姬月寒就在那深渊之中。
“咱们俩可以活着离开了,只要姬行走在,天下何处不能去得,送我们上去轻轻松松。”徐保保在一旁说道。
李之罔摇摇头,没有那么乐观,听姬月寒方才的语气,对他二人出现在此颇为埋怨,似乎是一个进来容易出去却难的地方。
徐保保看他没有聊天的心思,也闭上嘴,二人默默等着时间流逝。
这一等待竟就是数个日夜过去,完全不似姬月寒所说的等一会儿,部分原因或许来自他比寻常人所知晓的存活了更久的缘故,以致于对世间的感官与寻常人产生了一定的偏差。
他确实是从深渊中飞出,先是一个小光点,下一瞬间就已到近前。
李之罔站起身来,埋下头去,“抱歉,又让姬兄费心了。”
姬月寒摆摆手,完全没管徐保保,只盯着李之罔,“说吧,你们俩为何会到这儿来。”
“我暴露了真实身份,遭人两度追杀,不得不选择离开止风城,可对方在桥上早有埋伏,我和肥貂只能一跃而下,搏一线生机,这才至此。”
姬月寒叹口气,“这倒情有可原,可你二人为何偏偏会往这边走。要知道,若非我怕有人打扰,特意在外放了观测灵,之前那些深渊罪赎就能要了你们的小命。”
“我和肥貂掉下来后不知道该往哪边走,看到有栓着铁链的石柱,以为是出去的方向,这才过来。”
“你们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姬月寒坐下来,以脚下风沙唤出一个分身,让分身去帮徐保保疗伤,自己则亲自帮李之罔疗伤,然后才继续道,“那些石柱是神甬之渊的封印石,从你们越过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再也出不去了,要是早知道你们俩的下场,我怎么也得提点两句。”
“姬兄说的出远门莫非就是要去下方的深渊?”
“对啊,你当时说要助我一臂之力,现在成真了,高兴了?”
李之罔讪笑两声,“这不没办法嘛,姬兄别生气了。况且有姬兄在,肯定能把我俩带出去。”
姬月寒的面色严肃起来,“我想你还没忘记那日我对你说的话,此地对我而言都是极为危险之地,甚至我也没把握能够离开。”
“可是,应该还是有机会?”
“有倒是有,但极为渺茫,只能等待契机出现才有一丝机会。而所谓的契机,在你们死之前都不一定会出现,甚至我都不一定能等到那一刻。”
“姬兄,反正我都到这儿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俩呗,这处深渊到底是什么,姬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姬月寒不悦道,“你休想!我做了死去的决心,独自到此,将殿下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可倒好,莫名其妙地跟了过来,还想打听秘密,休想!”
他犹感觉不够,补充道,“等给你们疗完伤,我就把你俩锁在这儿,哪儿也去不了,一辈子和孤寂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