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的喉结剧烈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强装镇定,“臣......领旨。”他缓步走到楚肖跟前,看着对方染血的衣襟与倔强的眼神,想起在神王山的朝夕相伴,眼眶不由得发烫。
楚肖却突然笑出声,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青砖上,“周泽,别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他挺直脊背,将脖颈暴露在周泽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暗卫统领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周大人,陛下可等着回话呢。”他话音刚落,周泽猛然拔出楚肖的长剑,寒光一闪,长剑刺穿了楚肖的琵琶骨。
鲜血顺着剑刃喷涌而出,楚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栽倒在地。暗卫统领见状抚掌大笑,“周大人好狠的心!不愧是陛下器重之人!”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楚肖抽搐的身躯,“把人拖下去,扔入地牢!哦,记住了,拿锁链将他的琵琶骨锁住,钥匙就交给周大人保管吧。”
周泽握着染血的剑柄,指节泛白如霜,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待暗卫拖着昏迷的楚肖离开,他踉跄着扶住墙壁,胃里一阵翻涌,却强忍着将酸涩咽回腹中。衣摆扫过青砖时,一枚平安符悄然坠落,那是从不信奉鬼神的楚肖亲自给他求的,记得他说过,“周泽,虽然我可以护着你,但我总有不在的时候,我不在之时,就让漫天神佛护佑你吧。”
如今平安符上沾染了血迹,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刺目。周泽颤抖着弯腰拾起,将其紧紧攥在掌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中的刺痛。
他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居所,关上门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楚肖倒下时那充满失望与怨愤的眼神,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楚肖那句“周泽,别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用力咬住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生怕被外面的暗卫察觉。
周泽回过神来,发现皇陵早已空无一人,他得回八皇子府看看楚肖的伤势。
周泽跌跌撞撞摸进地牢时,楚肖正蜷在霉斑遍布的草席上,琵琶骨处的铁链泛着森冷的光。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却仍扯出个带血的笑,“周大人是想再给我一剑吗?”
周泽喉咙发紧,颤抖着摸出怀中的金疮药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楚肖,你忍一忍……”
“别碰我!”楚肖突然暴喝,铁链哗啦作响。他挣扎着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疼得闷哼出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周泽僵在原地,手中的药瓶微微晃动,烛光在他眼底映出破碎的光。楚肖盯着他发白的指节,喉间泛起血腥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着颤抖。
“楚肖!”周泽立刻扑上前,却在触及对方肩膀时被狠狠推开。楚肖翻身撞在铁栏上,咳着血沫嘶声喊道,“滚!我不需要你的假慈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重重垂下,身体顺着铁栏滑落在地。
“别……别死!”周泽慌乱地探他脉搏,冰凉的手指刚触到腕间,楚肖猛然暴起。藏在袖中的碎瓷片抵住周泽咽喉,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握药瓶的手腕。“把钥匙交出来!”楚肖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温热的血滴顺着碎瓷片滑进周泽衣领。
周泽瞳孔骤缩,却在看清楚肖眼中疯狂下的决然时,突然放松了挣扎。“好……给你。”他声音发颤,缓缓伸手入怀。楚肖警惕地后退半步,铁链哗啦作响,周泽摸出钥匙塞进楚肖的手中,“你即使拿到钥匙,也逃不出地牢,你……你若是信我,今晚等我暗号。”
楚肖捏着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在齿间弥漫,“周泽,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信你?”
周泽喉间涌上腥甜,却扯出一抹笑,他摊开了紧攥着的手,赫然是那枚带血的平安符,“就凭这个。”
楚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染血的平安符上,喉结剧烈滚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枚平安符是他亲自所求,那次下山游历,自己受不了他的啰嗦,便偷偷溜掉了,谁料到就因为自己冲动,致使周泽被山贼所掳。自己找到他的时候,周泽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右小腿还被山贼生生敲断。可即便奄奄一息,他看见楚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小子没事就好,下次……下次不要乱跑了。”
于是从不信神佛的他,便去求了这枚平安符。回忆如刀割般刺痛他的心,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眶也渐渐泛红。
“当年你说神佛无用,却亲自为我求来这枚平安符。\"周泽的声音混着哽咽,将平安符塞进楚肖掌心,\"现在换我求你信我一次。子时三刻,我会在牢顶学三声夜枭叫,东南角第三块石板下有密道。\"
楚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却比不过心口传来的钝痛。他颓然松开了手,“你走吧。”
周泽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迹,郑重的开口道,“那枚平安符,你收好了,一定要好好收着。”
楚肖攥着带血的平安符蜷缩在霉湿的草席上,听着周泽远去的脚步声在甬道里渐渐消散,他轻嗤一声,自己竟然还敢相信他的鬼话。地牢的阴冷渗入骨髓,琵琶骨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掌心那枚平安符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手指。
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楚肖猛地抬头。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三声夜枭啼叫,尖锐的声音刺破死寂。东南角的石板下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轻响,一缕微弱的月光顺着缝隙漏进来。楚肖攥紧钥匙,喉咙里溢出一声自嘲的笑——他竟真的在等这个暗号。
楚肖费力的打开锁住自己的铁链,却无法将它从琵琶骨上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