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表面上是在进行正常的对话，但其实是在玩一场只有你我知道的哑谜。
章郁看着白梨认真的神情，瞬间明白了她此时的心意。
心跳声再也藏匿不住。
他甚至有了一种狂喜到难以置信的感觉。
章郁完全了解自己做出选择后，将要付出的代价。
这绝不是普通的感情，恐怕远比其他感情复杂艰难。
理性的声音一遍一遍这样告诉他，让他考虑清楚，让他现实一些。
章郁到了这个年纪，已经能将很多事情看得非常通透。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其实与白梨并不相配。
在白梨这里，他获得不了传统意义上、被世俗认定的、十全十美的爱情。
他们的感情只能存在于暗处。
他将会是永远没有名、没有份的存在。
但……
那又怎样呢？
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倾心。
从与白梨初见，到后来进一步的接触，成为朋友，再到成为上下属，直至后来，又有某些界限在更深层的交流中悄然模糊。
从始至终，内心中的悸动一直没有停止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中就已经装不下其他的存在了。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纵使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份心意也绝无可能更改。
这一点他非常确信。
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与白梨之间，就彻底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的年纪经不起漫长的等待。
等多年之后，即使白梨与他的事业都稳定下来，他不确定自己渐渐衰退的容貌是否还能让白梨满意。
所以，只有现在。
然而，与白梨多月来的疏远，章郁的心中备受煎熬，但又无能为力。
就在他以为这段情愫注定寂寥落幕时，白梨主动联系了他，重新给了他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是他坚持豪赌后的礼物，是他求之不得的馈赠，又怎么会拒绝呢？
章郁压住内心中加快的心跳，毫不犹豫伸手，将自己的手递到白梨的面前，掌心向上，像是要将自己的全部的命运交给白梨。
“随时都可以，选择权……”章郁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郑重，“一直都在你那里。”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白梨的面前摊开。
白梨看着章郁此时异常认真，似乎是要破釜沉舟般的神情，她明白，章郁已经想好了。
虽然章郁看上去禁欲又正经，但其实他骨子里对打破藩篱的渴望，或许比任何人都要炽烈。
这从章郁的人物小卡封面上就能看出端倪。
他的穿着打扮是十张人物小卡中，最“清凉”的。
虽然他此时装得镇定，语气也相对平和，但白梨还是注意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某个风光无限、演技出名的章老师，在此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露出了马脚，犯了演员的大忌。
见白梨迟迟没有回应，章郁的心也一沉再沉。
是自己自作多情，错误地理解了白梨的意思吗？
还是说，就算剖开了整颗心，将所有的真心全部摊开，他们之间依旧有缘无分……
就在章郁垂下了眼眸，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哀切之时，手心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章郁愣了愣。
紧接着感受到的就是贯穿了整个手掌的力道。
他的手被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握住了。
——十指相扣。
这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握手。
而是某种讯号。
章郁惊讶地看向白梨，看到的是与他同样认真的神情。
——他被坚定地选择了。
一种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掌心温热的触感如同有电流般，瞬间窜满了全身。
章郁也紧紧回握住了白梨的手。
他的手很大，能完全覆盖住白梨的手。
白梨能清晰地感觉到章郁手掌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掌纹质感——粗糙的、干燥的，那种陌生的触感清晰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寂静的车厢内，心跳声震耳欲聋。
白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感受到章郁掌心传来的、同样略显急促的脉搏跳动。
但这时的沉默与刚才截然不同，仿佛是有无形的丝线交织在中间，充满了未尽的言语和心照不宣。
章郁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深邃，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压抑后的渴望，还有那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专注。
【章郁好感值+1】
【章郁好感值：80】
小豪的提示音终于让白梨回过神，她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只是开口叫了一声章郁，声音中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沙哑：“章老师……”
“嗯？”
章郁的回应低沉温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的意味。
同时，他的大拇指指腹也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白梨的手背。
只是一个极为轻微的动作，但还是让白梨的呼吸一滞，连后面说出口的话都并不是非常流利：“前面……就是医院了。”
章郁也顺着白梨的目光看向车窗外，也看到了目的地。
魔都遍地都是宠物医院，而市中心更是有几家连锁品牌的总店。
白梨精心挑选，发现没有多大的差别，最终挑选了离家最近的。
所以整段路程的时间非常短，只来得及给他们明确彼此的心意，但没时间做更多的交流。
而且现在，也不是适合交流的时间，一会儿就是三毛的绝育手术了，需要格外注意医生的术前嘱托。
章郁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汹涌的情绪压回心底：“好。”
两人默契地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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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郁先一步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了一些阳光。
因为是极为高端的宠物医院，工作日的情况下，人并不多。
但以防万一，章郁还是带上了墨镜和口罩。
出演了几部爆款剧的章郁现在放到大街上，已经是能引起围观的程度，难保私人医院中不会有人认出他。
白梨也戴上了墨镜，她的知名度比不上章郁这样夸张，但还是会偶尔被人认出来。
两人进入医院的时候，阿马已经将手中的航空箱递给了护士，并将三毛的情况与护士简单沟通过了。
护士接过航空箱，微笑着道：“辛苦，后续交给我们就好。”
看着航空箱消失在门后，白梨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揪一下。
虽然前期已经做过了很多心理建设，但当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给猫咪绝育，到底是为了它好，还是为了人类自己的私欲？
“放心，公猫绝育是个常规手术，它不会有事的。”章郁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白梨侧过头看他。
明明自己带了墨镜，章郁是怎么看出自己在紧张的？
“绝育是为了它的健康，也是为了它能更长久、更安稳地陪伴在你身边。”
章郁的声音很轻，虽然说的都是自己已经懂的道理，却很有力量，白梨听了心中神奇地安定了很多。
“而且，它不会知道是我们策划的，只会记得是被坏人抓走，然后挨了一刀，说不定以后真的长记性，不会再乱跑了。”
白梨被他逗笑了：“但愿吧，这个小祖宗。”
“这边是三毛小朋友的两位家长吧？”一旁的护士助理已经观察二人很久了。
虽然这二人的脸部多多少少都有遮挡物，但穿着打扮，身材气质都不是普通人。
再加上刚刚过来登记小猫名字的人恭敬地站在二人身后，穿着一身制服，她立马就明白了。
原来刚刚来登记那人并不是小猫真正的主人，而只是眼前二人的助理。
在一家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端宠物医院工作，她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钱人普遍都比较繁忙，或是懒得亲自来，常常会出现这种代人来给宠物看病的例子，但偶尔也会有亲自来的家长。
名叫三毛的小猫的真正主人就是眼前二人。
见他们二人的谈话结束，她也及时上前一步，将二人引进专门的VIp休息室内：“两位家长请跟随我来这里稍作休息。”
“谢谢。”白梨道谢。
果然是最高端的宠物医院之一，还有专门的手术等待室。
等待室内宽敞明亮，设备完善，成套的白皮沙发，茶水、零食任取，角落里甚至还有供儿童玩耍的玩具，十分周到。
可惜他们此行人中并没有儿童，只有两个刚刚确立了新关系的成年人。
短暂的沉默。
方才在车上的旖旎气氛已经被冲淡了不少，但此刻来到了相对封闭的安静空间内，又重新汇聚出了暗流似的，在两人之间无声涌动。
两人心照不宣地并排坐下。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是一种奇异的亲昵感。
虽然是在医院，但休息室的空气内倒是没有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二人此刻的距离，完全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章老师……”白梨再次开口，这次带了一丝试探。
“嗯？”章郁立刻回应，专注地看向她。
白梨对上他的目光。
本想把话说清楚，但突然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她弯了弯嘴角，语气轻松了一些：“手术结束后，关于术后护理，章老师可要好好教教我。”
章郁脸上的笑容加深，郑重地点点头，带着些许承诺的力量：“一定。”
其实，他昨天晚上并没有睡着觉。
明明已经非常劳累了，但只要想到今天的会面，大脑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预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走向。
到了后半夜，章郁干脆放弃了睡眠，将所思所想记录在文档中。
在太阳升起的前一刻，他成功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电子文档，前半部分是自我的独白，后半部分是有关于猫咪绝育的术后护理，包括饮食、环境方面的注意要点。
编写完了整份文档，心里才安定了很多。
当时的章郁，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呆坐了很久。
他当时想了非常多的可能，甚至想到了被白梨彻底抛弃这种最坏的结果。
那么他会将后半部分的电子文档发给白梨，详尽的术后护理应该能让白梨的助理团队照顾好三毛。
……
但此刻，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章郁带笑的侧脸上，勾勒出散发着金光似的轮廓。
他想，有自己在，这份文档已经不被需要了。
这一刻，白梨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那份在飞机上短暂点燃，又被强行压抑的火苗，在经历了长达半年时间的飘摇后，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更稳固的燃料，开始稳定地燃烧下去。
等待手术结束的过程中，两人先简单聊了聊术后的注意事项。
“……可以准备些水煮鸡胸肉，我家里还有专门术后恢复用的罐头，当时小黑绝育剩下的，回头可以给你寄过来。”
小黑是章郁的猫，在人物小卡上，站在章郁肩头的那只。
白梨不仅在人物小卡中看到过小黑，在章郁的朋友圈也看过很多次。
“你出门拍戏的时候，小黑怎么办呢？”
其实白梨早就想问这个了，一直没有问。
“如果只需要出差两三天，在出门前给它留足够的水和粮，但如果是长时间的出差，我会将它送去爸妈家。”
白梨还是第一次从章郁的口中听到他爸妈的事情，不禁多问了一些。
因为她自己是孤儿，所以总是对别人的家庭感到好奇。
虽说白梨有章郁的人物小卡，但当时因为怕记忆碎片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她并没有选择观看章郁的回忆。
当然，对现在的白梨来说，也确实不需要看，章郁自己已经一五一十地将过往全部描述给白梨。
章郁的家庭是非常普通的中产家庭，爷爷奶奶辈儿，妈妈爸爸都是体制内。
所以对他的期望难免也是类似体制内稳定的工作和家庭。
起初是坚决不同意章郁走上拍摄的道路的。
但年轻时的章郁有自己的坚持。
可后来奶奶突然去世，章郁因为拍摄，没赶得及见最后一面，只收到奶奶最后的遗嘱——劝他不要演戏。
他才放弃了拍摄那么多年。
因为是已经过去很多年的往事，并且章郁现在也已经得偿所愿，家中已经并不阻拦，所以此时，他讲出来的语气不悲不喜，听上去很平淡。
但白梨还是能大概感觉出，这又是一段极为悲伤的过往。
来自亲人名为“爱”的绑架，现实与理想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带着莫大的悲哀和遗憾。
不过章郁此时能如此平淡地讲出来，也确实说明了这个坎在他的心中已经过去了，白梨便也并未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
两人许久未聊天，导致此刻的话题不免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还非常跳跃。
护士推门进来通知的时候，白梨才发现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半个小时。
医生推开手术的门，给白梨看了一眼尚在麻醉状态的三毛：“手术很成功哦，但小家伙的麻醉还没完全醒，需要再观察半天，晚些时候来接毛孩子回家就行了。”
白梨看着吐舌头、四仰八叉的三毛，不禁笑出声。
阿马上前一步道：“术后观察时间大约3小时，我会在附近待命，将三毛送回家，小姐不必担心。”
“好。”白梨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为有眼力见的阿马点赞。
她看向身边的章郁：“那章老师接下来……”
“我下午没有安排。”章郁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