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一郎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伸向那沾满了污秽的面罩。
布料已经被血液浸透，变得粘腻而沉重。
他用力一扯，面罩应声而落。
昏暗的车灯光芒下，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暴露出来。
山本广。
一和会的会长，那个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对藤井家毕恭毕敬的男人。
一和会，三大指定暴力团之一，名义上早已归顺藤井财团，是藤井凉介掌控地下秩序的重要棋子。
而它的会长，山本广，竟然是潜伏在暗处，直接对藤井财团下手的执行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背叛了。
这背后牵扯的力量，绝非山本广个人所能企及。
藤井一郎缓缓站起身，山本广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孔，似乎还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嘲笑着藤井财团。
“带回去。”
他对着手下的人吩咐。
情报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山本广放进裹尸袋。
田中健太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头部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到藤井一郎身边。
“一郎先生，这……是一和会的山本会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作为藤井财团的情报专家，他当然认识山本广。
藤井一郎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
……
藤井宅邸，那片精心修剪、绿意盎然的高尔夫球场之下，隐藏着一个与地上宁静截然不同的世界。
冰冷的混凝土墙壁，稀疏的照明灯投下惨淡的光线，偶尔还有从通风管道传来的微弱风声。
山本广的尸体被安置在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台上。
藤井凉介和稻叶花音并肩站立，望着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和狰狞。
稻叶花音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怒。
“山本…广？”
藤井凉介的面色同样沉凝，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仿佛要从那凝固的表情中挖出什么秘密。
“是的，花音小姐，凉介少爷。”
藤井一郎面无表情地简单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陷阱、追踪、围堵到山本广的决绝自尽。
藤井一郎的叙述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稻叶花音的心上。
山本广！
一和会的会长！
名义上是她稻叶花音麾下的重要力量，是藤井财团在地下世界的刽子手！
他竟然是内鬼？
而且是直接参与营救cIA特工的内鬼？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猛地窜上稻叶花音的心头，这怒火并非完全针对死去的山本广，更多的是针对她自己。
她，稻叶花音，全国雅库扎总帅，竟然连自己麾下三大社团之一的会长是敌人的奸细都未能察觉！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山本广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那副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这个混蛋！”
稻叶花音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工具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竟然敢耍我们！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没看出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涨红，平日里那股掌控一切的冷静荡然无存。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傻瓜，被山本广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仅是对藤井财团的背叛，更是对她稻叶花音权威的践踏！
“够了，花音！”
藤井凉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瞬间浇灭了稻叶花音的怒火。
她猛地转头看向藤井凉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现在发火有什么用？”
藤井凉介的目光从山本广的尸体上移开，转向稻叶花音。
“人已经死了，线索断了。你在这里砸东西，能把他背后的人砸出来吗？”
稻叶花音被噎了一下，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恼和无力。
她知道藤井凉介说得对，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只是……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我……是我的失职。”
“我应该早点发现他的问题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藤井凉介打断她，“重点是，山本广背后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稻叶花音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但思绪纷乱，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藤井凉介踱了半步，目光再次落回山本广的尸体上。
“cIA的人？有可能，但山本广最后的行为，不像普通的特工，更像是被彻底洗脑的狂信徒。”
“那么，谁有能力和动机，培养出这种程度的死士，并且视我们藤井财团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藤井凉介的目光扫过一郎和花音。
“其他的财阀？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东方资产管理公司成立后，我们和三菱、住友、富士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
“他们现在通过这个我们搭建的平台赚得比以前更多，也更轻松。”
“就算他们中有人觊觎管理权，也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对我们出手。”
“罗斯柴尔德家族？”
他自问自答，“他们在日本的影响力有限，而且主要集中在金融领域，很难想象他们能在地下世界安插如此重要、又如此决绝的棋子。”
“旧贵族们？藤原、岛津他们？更不可能，我们和他们的利益高度绑定，藤井财团倒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对我们不满的政客？某些内阁成员？或者在野党？他们或许有动机，但他们有资源培养出山本广这样的死士吗？我不认为。”
地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冰冷的空气在流动。
藤井凉介的分析条理清晰，将一个个可能性排除。
一郎和花音都屏息凝神地听着，等待着他的最终结论。
片刻后，藤井凉介转过身，面向两人。
“我想，山本广背后的人，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微微停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皇室。更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天皇殿下。”
“什么？！”
稻叶花音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
就连一向沉稳的藤井一郎，身体也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室？
天皇？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日本名义上的最高象征，是万世一系的神只后裔！
他怎么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藤井财团？
“但这只是基于目前线索的逻辑推导。”
藤井凉介的声音将两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我们还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能够直接指向那位陛下的证据。”
稻叶花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推论。
如果真是天皇在背后搞鬼，那事情的严重性将超乎想象。
藤井财团面对的，将不再是某个商业对手或者政治势力，而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象征。
“那……凉介，”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