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笑道:“呦,这不是国舅爷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雪狼陪笑:“惭愧惭愧,这次没跑远,德妃娘娘。”
雪狼最近改变很大。
当年他自视甚高,一直把天下蝶舞当成假想的对手和目标,要做圣鹰军团第一猛将。然而他毕竟不像天下蝶舞那样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所以一直拼的很吃力。
再后来醉卧女皇的归降,使他彻底丧失了争强的斗志。
醉卧女皇才有和天下蝶舞一争猛将的资格,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这样做很快乐。
目标忽然遥不可及,雪狼却反倒因为不再急功近利而一夜顿悟,他放下了贪功速进之心,转而按自己最擅长的节奏和方式带兵,在奇袭战和速度上下功夫,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这也是他最近总是缺席军事会议的原因,因为太神出鬼没了,不一定找得到他。他一向和圣鹰单线联系。
自己擅长的事,恰又很有用,人世间没什么比这个更幸福了。
他感觉终于找清了位置找到了自我,眼下心情相当好。
“各部先汇报一下战况吧。”
在上官敏的主持下,吴国最高级别军事会议开始。冷语海棠在旁边负责会议记录。
大家一一发言,先是王后天下蝶舞。
天下蝶舞:“根据王上命令,我部作为先锋,已打通祁隆、大恩、深关一线,眼下驻扎在里岭。我部周围有书剑两万精兵,前天厮杀过一场,斩敌千余。”
虽然私下里天下蝶舞一向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但一旦到了正式场合的会议,天下蝶舞总会表现出高度的军人素养,用语规范、简洁、重点突出。
仙鹤:“我一直在中军本部侧翼,作为总预备队,随时支援各方。逍遥国的武器比金天要强一个档次,防空火力颇足,这个给我部造成了一定麻烦,但目前来讲尚能克服。”
醉卧女皇:“我部以战车部队为主,主要施展地形为开阔平原,故一直尽量避开山区。雪狼将军帮我打了几次援护,原本比较感谢,后来他强行讹走了我五架魔法机关弩,就不感谢了。”
醉卧女皇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但说得众人大笑。
上官敏笑道:“你一支机动化部队,要什么大型机关弩?”
雪狼笑道:“我也不知道,先攒着呗,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
众人又笑。
其他人也相继汇报。
各方面都比较正常,并无特别之事。于是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逍遥飞扬的动向上。
雪狼:“不知这厮又去了哪里。”
仙鹤:“是也。一战之后便又消失了。”
天下蝶舞:“女皇,你最近是否见过他?”
醉卧女皇:“没有。我也甚想再见上一见,毕竟昔日仇还未没报。不过,听说连你都在他手里吃过些亏?”
天下蝶舞:“不错。目前除了王上本部他不敢碰,其他各部,都已经吃过他的亏了。
仙鹤:“此人带兵的确有一套,总能避实击虚。”
天下蝶舞:“偏偏我们就很怕这种避实击虚。我们是深入敌境作战,主补给线只有一条,他这样不断袭扰,对我方补给线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醉卧女皇:“还有一点。他这样经常突袭各部,虽然都是小仗,但我们也经不起折腾。逍遥国的经济实力在我国之上,粮草不缺,装备也更好。一旦被他拖进长期战,我军就会吃亏。”
天下蝶舞:“然也。我军的优势是兵精将勇,利在急战。他们的优势是兵多将广,装备好粮草足,利在缓战。最怕他用彭越挠楚之法。”
上官敏叹口气:“可是他现在去哪了呢?我派了大量斥候侦查,就是找不到他”
天下蝶舞摇摇头:“他既然铁了心想躲,那斥候就肯定在其计算之内,所以很难查到的。”
一直在静听大家发言的圣鹰,忽然幽幽说道:“查不到,但应该可以算到。”
众人看向他。
他将副魂空间连接上地图,在里面的工具库里调出来一把军用标尺,左右几条线,最后,诸线集中在了一点:乱石厂。
天下蝶舞:“你是说,他现在在乱石厂?”
圣鹰点点头:“对。”
天下蝶舞:“何以见得?”
圣鹰:“因为,根据你们刚才的情报,从敌军角度出发,排除了各种不利因素之后,在这里出击,是目前对付我军的最妙一着。而逍遥飞扬现在,还只会选最优解,不会利用次优解。”
天下蝶舞若有所思了一会:“我同意。”
雪狼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什么叫利用次优解?”
上官敏:“就是有意不用最优解。这牵涉到对战双方的心理博弈,因为你的最优解,往往也恰是对方最有可能推算出来的结果;所以我干脆用次优解甚至普通解,打乱你的判断。”
其实上官敏本来也不懂。但她近年精研理论,已经从当年的单纯实战派大幅跃升为了理论型实战派,所以对这些学术语言门清。
雪狼听得连连点头,忙拿出随身的本子记录下来。
最优解和次优解问题,一直是一个重大的抉择问题。最优解往往诞生于纯理性思考,次优解往往诞生于博弈论。
比如说,一块封地,如果单纯考虑最优解的话,那么就是计算其地段、产量、经济指数等等。得分最高者即为最优解。
然而,在实践中,这个最优解可能并非最优解——原因很简单,最优解人人想得。
人人想得,就必有争斗。争斗时你死我活不说,就算侥幸成功,因为有很多新人也在惦记,所以还要面对接下来的继续争斗。
永无宁日。
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最初没有选择大家都盯着的最优解,而是选择一个数据上并不显眼的封地,这就叫选择了次优解。
次优解的受关注程度大大幅度低于最优解,也往往并不值得付出代价争夺,因此它的安全度、稳定度要大大低于最优解。
这就叫博弈论考量。
换言之,在充满了博弈的实践中,次优解,往往反倒是事实上的最优解——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想不到。
逍遥飞扬,作为自视甚高的逍遥国第一战力,从来没有选择次优解的习惯。
圣鹰所料不错,逍遥飞扬所部,现在正在乱石厂。
逍遥飞扬现下很是焦躁。
中常侍带来的坏消息,比他想的还要大。
因为他是和逍遥俊秀一块来的。
王命,逍遥俊秀担任大军监军,对一切事宜有临机裁度权。
当红王子加临机裁度,身份权配上实权,这不就摆明了让他来统率大军嘛!
而且,这比让他直接统率更阴险。赢了,是他监军有方。输了,是琴剑和自己的事。
换句话说,国王这是做了一个局,一个逍遥俊秀必胜,自己必败的局。
“如此恁般,当真有些荒唐。我辛辛苦苦为国分忧,便落得一个宋人无罪,怀璧其罪?”
盛怒之下,他当时就大发雷霆,把军事指挥权交出去,自己带兵跑出来独当一面了。
这并非是他一时冲动,而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自保的法子。
再在中军大帐呆着,他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逍遥俊秀找机会干掉。
这个乱石厂,是他反复斟酌后选定的最佳攻击发起点。
他的作战策略,一直坚定围绕吴军的主补给线,只要这个攻下来,吴军不攻自破。
而乱石厂的位置,恰好在其补给线的北侧高地,从这里俯瞰,可以准确看到方圆数十里的动向。
他计划,一天之后,从这里开始,派两个千人队轮流袭扰,自己则率主力直取中路,在他们粮草侧必经道路上扎下一颗钉子。
大胜吴军之后,父王就没有理由再偏心了吧。
逍遥飞扬虽然有极强的权力欲,但在他潜意识里,他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真才实学和军功换来的,而不是像丽贵妃母子那样靠殷勤献媚得来的。
他喜欢用实力征服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很多时候比过程还重要。他宁愿轰轰烈烈的败,也不愿意窝窝囊囊的胜。
按着他的战术原则,任东行和任西行做了详尽的准备,正在向他报告时,他突然发现了不对。
“不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