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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冰冷、充满腐败气息的黑暗。这是它在拥有“自我”后最初的知觉。如同深陷在无光的沼泽底部,被迫被无数破碎的、充满痛苦的嘶鸣和冰冷的死亡气息缠绕着它尚未完全成型的意识。那是被强行糅合进这具躯壳的精灵残骸的怨念,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它这脆弱的存在。
紧接着,是撕裂般的剧痛与饥饿。
剧痛来自这具拼凑的身体。强行聚合的骨骼、肌肉、经络,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哀鸣和摩擦,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仿佛要散架的“咯啦”声和深入灵魂的痛楚。这身体是牢笼,是刑具,是强行将不属于它的东西钉在一起的拙劣造物。
而饥饿…那是一种更本质、更疯狂的空洞感。仿佛灵魂被挖走了一大块,只剩下一个不断塌陷的、冰冷的深渊。这深渊渴望着填补,它出于本能地渴望着鲜活、炽热、纯粹的生命力。渴望着…那个将它“创造”出来,却又让它如此残缺、如此痛苦的源头———徐钰的灵魂。
它发现自己能清楚地“嗅”到徐钰的气息。那气息如同在黑暗中最明亮、最诱人的灯塔,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它体内驳杂能量的混乱噪音,清晰地烙印在它那由怨念和死气构成的核心之中。纯粹而强大,充满了令它垂涎欲滴的生机。那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是填补它灵魂空洞的唯一补品,更是它摆脱这具痛苦躯壳、获得真正“完整”的唯一钥匙。
然而,光明的世界充满了威胁。
在从被身处傀儡状态下的李喻晨引爆后更加残破的旧校舍废墟中爬出时。它就感受到了无数道扫过的“视线”———那些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如同探照灯般的能量扫描毫无疑问来自治安局的调查队。它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令它体内驳杂死气本能感到厌恶和恐惧的“秩序”波动。它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属于强大训练家和精灵的、充满活力的生命能量场,如同一个个灼热的火炉,让它既渴望又畏惧。
躲!必须躲!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吞噬徐钰的执念压倒了掺杂着饥饿的痛苦。它像一滩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凭借着构成它身体的精灵残骸中残留的,对黑暗和隐蔽的本能记忆,在城市的阴影里蠕动、穿行。
在从那座被破坏的面目全非的学院中逃出后,它就将自己青白的皮肤紧贴着街道冰冷潮湿的墙壁,身体尽可能蜷缩进垃圾桶后、废弃车辆的底盘下、或者城市地下管网最幽深的角落。它模仿着阴影的形状,让身上逸散的微弱死气融入环境的腐朽气息。
那些徘徊于附近的能量扫描波动和警戒是它最大的敌人。每当感受到那种冰冷扫过的感觉,它就像受惊的毒蛇般瞬间僵直,将体内所有能量波动压缩到最低,如同真正的死物。在远离封锁圈后,它也尽力避开人流密集处,只在深夜之中最黑暗的角落移动。
它体内驳杂的死气虽然让它行动困难,却也成了最好的掩护。靠近它的弱小生物会本能地感到不适而远离,一些敏感的监控设备似乎也会受到轻微干扰而失灵片刻。它像一道移动的、微弱的“死亡盲区”,在城市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每一步移动都伴随着关节的呻吟和撕裂般的痛楚。它无数次想停下来,想放弃,想任由这具身体在痛苦中崩解。但每一次,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徐钰生命力的贪婪和渴望,都像烧红的烙铁般灼烫着它的意识,逼迫它继续前进。吞噬她。只有吞噬她,才能结束这一切痛苦!!
它如同一个最偏执、最饥饿的幽灵,在城市庞大的阴影迷宫中,循着那道唯一清晰且能够让它感到“温暖”的灵魂气息,艰难地、痛苦地、一步一挪地追踪着。
终于,它“看”到了。
旅馆昏黄的灯光下,那个鲜活的身影———徐钰。她的气息如此浓郁,如此诱人。就像是生生摆在饿殍面前最丰盛的筵席。
它潜伏在旅馆对面小巷最深沉的阴影里,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飘散过来的,属于徐钰的微弱生命气息,这气息让它体内的痛苦都似乎减轻了一丝,却也让那吞噬的欲望如沾上了燃油一般焚烧得更加炽烈。
它看着她走出来,看着她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散发着强大生命能量的人类。它感到了威胁,更加小心地隐藏。
之后,便是苦苦的等待。
最后,机会来了!
在那两人终于从小吃街的馆子里走出后,那个碍事的人类离开了。只剩下徐钰!她甚至主动走向了黑暗,走向了公园那片寂静无人的死地!
一种扭曲的、非人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它。饥饿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要冲垮它本就不多的理智。它不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地躲避了。公园的黑暗,无人静谧之下,这里就是它最好的猎场。
它像一头终于等到猎物落单的鬣狗,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贪婪,用僵硬而扭曲的动作,避开路灯的光晕,在树影和灌木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关节的“咯啦”声,但都被它无视了。它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前方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灵魂上。
近了…更近了…
当它终于从阴影中“凝聚”出形体,当它看到徐钰惊愕转身、露出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又鲜活无比的脸时……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躲藏,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纯粹的、赤裸裸的占有欲和吞噬本能!
“嗬…徐…钰……” 它发出沙哑的嘶鸣,僵硬地伸出手,眼中只剩下那片渴望已久的“食物”和“解药”。
“你…很好…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