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于冀北那位女郎眼中,主公您带来的威胁远比近在咫尺的袁氏还要更大一些。”
昏黄的灯光下,只听荀彧语气不紧不慢,却是一语中心。房间内,其余一众谋士亦是纷纷点头,多少还有点儿……自豪?
末了,似是生怕自家主公生气,还不忘搁这儿马屁上拍上一波:
“是啊,想来正是清楚主公您的威胁,那位冀北之主方才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目的便是暂且延缓主公您的北伐之路。”
不得不说,虽然这结果实在是糟糕了些,但有些话,也是真好听啊!
尤其思及早前,被自家发小压制的那些年月。果不其然,不多时,上首曹公面色便不自觉稍缓了下来。
当然,与此同时,对于这位传闻中的冀北之主,忌惮也愈发深了许多。黑暗中,男子一双略显粗犷的眉峰隐隐皱起,一双饱含老茧的宽厚大手熟练地负于身后:
“本初能力如何,吾还是知晓一些,可当初那人明明人手上逊于对方多矣,却还能将本初及在场的数万兵马打的溃散而逃,虽说这其中未必没有仰仗地势之故,然此人……”为首曹公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
“绝非寻常!”
“如无意外,日后必是我等一大劲敌!”不说旁的,就对方那一手经济,还有训练士兵的能力,便着实令人难以忽视。
行军打仗,打的是什么,还不是装备粮草,拼到最后关键还得是军队素质。
奇谋重要吗?
不可否认,某些时候确实非常重要,但大多数时候,前者才是制胜的关键。
只要一想到,这么个人物,早前就是在袁本初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成长到这种地步的。曹操就不由心下无言。
甚至此刻,开口时语气中都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对自家发小的恨铁不成钢:
“本初这性子啊,平日倒还好,偏生每每该果决的时候总是做不到果断下来!”
“不过主公,纵使如此,对方这一手未免过于怪了些!”席下,亦有人提出疑问:
“明明可以趁乱之际,同主公您一道瓜分袁氏地盘。单单因着这点忌惮,便放弃这么个增强势力的好时机,会不会有些……”
话音落,不远处,荀彧手中羽扇不由得微顿了片刻,却是迟迟未语。一直到众人离开后方才神色复杂,对着上首主公开口:
“主公,倘彧未曾猜错,短时间内,那位冀北之主恐并不会肆意扩张领地。”
或者说,这位女郎的目的,是他们不错,却又绝不单单只是他们。
“文若是说,士族?”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显然,眼前曹阿瞒眼光同样毒辣。
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眼前的这位曹老板本人也在做同一件事。远的不说,之前的推出的招贤令便是如此。
或者说所谓不论德行如何,唯才是举。本就是当时世家制度的一种打压。
德?孝廉?就问这些谁说的算,还不是那些掌控着大量喉舌的名门望族之人。
只可惜,数百年时间,士族门阀势力早已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烛火中,荀彧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主公,于这位冀州之主,其中有一点儿同跟你我,甚至目前所存在的各方势力皆不相同。”没有过多犹豫,荀彧很快继续:
“那便是从一开始,从对方起事之初,到如今,根基并非在世家之中,甚至世家起到的作用几是少有,也就是说,除了人才上的缺位,能被世家掣肘的可能性极小。”
“但同样,就是人才上的缺位,便也就注定对方步伐不可能彻底迈开。”
思及这些年对方种种举措,曹操赞同点头,此刻心下甚至难得有些许怅意。
若非立场注定敌对……
不过在这之前,摆在眼前的,眼下曹老板还有一件事格外挂心不已:
“文若你说,那位沈氏女郎,医术当真厉害至此。”
荀彧:“……”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主公您心下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
瞧着眼前之人,荀彧难得沉默了一瞬:
“不说此次袁将军之事,如今各地动辄瘟疫横行,然而中山附近各郡这些年却从未有此之患,可见这位女郎厉害之处。”
还有军队那些伤药。
这几年来,就连他们多多少少都曾通过各种途径高价买过。当然了,这么贵的东西,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不可能用于普通士兵,也消耗不起,因而多是军中将领所用。
只如此,荀彧心下不免愈发担忧。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涉及性命大事,如此区别对待。便是底下那些士兵,其中也不乏聪明的,届时未必不会多想。
甚至就连这些………他们之所以能通过高价拿到这些药,荀文若之前也曾怀疑过,这其中未尝不是那位女郎的本意。
看来对人心的谋算,这位冀北之主恐也不遑多让。
属实未来劲敌。
同他一道想法的还有眼前自家主公:
“话说世来隐士弟子出山,多是辅助各方豪杰,助其开创盛世,如今这位倒是如此不同寻常!”
“许是有什么因由也不得而知!”
轻捻着手中玉盏,荀彧温声回道。
思及数年前的那次见面,下意识地,荀文若并不觉得那女郎当真是位颇具野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