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苏正领着族人搜寻地上遗留的痕迹一路追踪穿行在密林之中。
野豺氏族人对密林行军最是得心应手。他们之前生活在西南毗邻大荒的蛮荒之中,那里峰峦叠嶂丛林密布,野豺氏在那片相对封闭的富饶之地称雄数百年,很少与外界沟通。后来是虽龙的西征发现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出了那片蛮荒之地。之后,野豺氏追随虽龙南征北战,从遥远的西南方来到北境,又从北境追杀仇敌来到了东境。
有那么一刹那,周围的丛林让这些野豺氏族人仿佛又找回了故乡的感觉。他们恍惚觉得自己正穿行在故乡的丛林里。
这些野豺氏族人东张西望,寻找自己一路追踪的仇敌。周围一如既往的寂静。这些野豺氏族人想要从周围弥漫的熟悉的丛林气息中寻找心灵的慰籍,但他们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内心隐藏着的不安。他们感觉到内心的忐忑正是缘自于眼前自己身处的这座密林。但是细细打量,四周却又未能发现有什么不妥。
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某种生物的吼叫。声音雄浑嘹亮,隔着数个山头还能听得如此清晰。谁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生物。吼叫声更加增添了这些人心头的不安。
但队伍依旧继续朝着密林深处前进。作为一个野豺氏族人,怕这个字是根本不存在的。几个族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敢,大声说着粗俗的话语,一再对御土族人发出恶意的诅咒。
“哔哱。”一声轻响从不远处林子里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周围寂静的林中却显得分外清晰。这些野豺氏族人听在耳里,全都一惊。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周围林木遮蔽,什么都看不到。
哔哱之声不断响起,野豺氏族人神色紧张,担心自己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埋伏。
厄苏脸上强装镇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镇定。他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周围人见状全都屏息凝神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股神秘的气息迅速在丛林中弥漫。队伍中的白狼首先察觉到了这股气息,立即显得狂躁起来。它们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嘶吼,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在原地打转,眼神中居然透露出少有的惊恐之色。
厄苏立即注意到了这些白狼的异状。他心里暗暗惊讶,这些白狼平时十分凶悍,只有在遇到强敌时才会有如此模样。
看来这林子里隐藏的东西非同一般。
队伍中发出的声响显然吸引了密林中潜藏的那个生灵。哔哱之声越响越烈,越响越频繁。伴随着阵阵树木抖动分开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靠近。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听咯嚓数声巨响,山路一侧几根等腰粗的大树相继折断,一头庞然大物一跃而出。轰地一声巨响,那头生灵身形落地,沉重的身体使地面龟裂,碎土四溅。
几个首当其冲的族人猝不及防,被生灵的巨爪压在了地上,只有小半截身体还露在外边。他们惨叫、挣扎,鲜血从巨兽的爪缝间汩汩流淌。这些族人全都皮开肉绽,根根断裂的白骨从伤口扎了出来,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他们挣扎了没有多久,很快全都断了气。
厄苏远远地躲在一边,吃惊地打量着这头巨兽。
他从未见过这种巨兽。它长着猴子一样的头颅,身上长着厚厚的黑色长毛,两条后腿粗壮有力,前肢相对修长纤细,身形足有四五丈之高。他体形如此巨大,上半身堵住了狭窄的山道,下半身还蹬在一侧的山坡上,像小山一样将整条道路塞得满满当当。此时它正瞪着一对血红大眼恶狠狠地打量着四周。
野豺氏的队伍已被它截成两段。
野豺氏族人显得有些混乱。眼前这头巨兽体形实在太过巨大,他们不敢贸然进攻。经过短暂的对峙,巨兽看到这些人没有动静,它的神色缓和下来,得意地低下头,开始打量起自己爪下的战利品。爪下那几个人现在早已死透。它松开爪子,小心地用爪尖拨弄。看到那几具尸体始终没有动静,它眉头微皱,显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声,仿佛是在伤心,又仿佛是在呼唤那几具尸体起身。
鲜血的气息迅速在空气中弥漫。队伍中的白狼在受到惊吓之后已经稳定下来。现在它们又开始狂躁起来。几头白狼目泛凶光,已经准备对那头巨兽跃跃欲试。狼背上的骑士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座骑,但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巨兽觉察到了狼的动静。它改变了注意力,掉头看向白狼,脸上的神色重新由平和变为暴怒。
一头白狼终于忍不住一跃而上。它的身形刚跳到半空,巨兽眼明手快,右掌顺势拍出,准确地拍中了那头白狼。只能啪得一声脆响,这一掌看似轻松,其实力量十分沉重。那头白狼连同背上的骑士被拍出十数丈远。
厄苏见状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身影幢幢,周围十几头白狼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伴随着啪啪一连串的声响。巨兽左右开弓,双掌在半空中挥舞,准确地击中了这些白狼,将它们一一击飞了出去。
巨兽被激怒了。它以手捶胸,发出一声仰天怒吼,然后后腿一蹬,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像小山一样恶狠狠地扑向面前的人群。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地面龟裂,尘埃四起,又有数个族人被它压在身下,鲜血狂喷,看来是活不成了。
巨兽两手横扫,又拍飞数人。它虽然体形巨大,但身形敏捷有力,毫无笨拙之感。它如法炮制,身形连连跃起,如同鬼魅般飘忽,双掌挥出准确地将人接连击飞。
林子里充斥着巨兽狂怒的尖叫。厄苏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伤一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完全被惊呆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就在这时,那头巨兽突然掉头恶狠狠地看向厄苏。它纵身跃起,小山般的身影呼啸着砸向厄苏。厄苏见状大吃一惊,胯下座狼机警地退出数步,躲过了这一击。巨兽一击不中,更显狂怒,它紧追几步,右掌横扫,又被厄苏躲过。巨兽这一掌重重扫中一侧树干,齐腰粗的大树应手折断,声音响亮地倒了下来。
厄苏吓得魂飞魄散。野豺氏虽然崇尚勇敢,但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厄苏不再多想,催动座狼顺着山坡朝斜刺里逃了下去。
巨兽看到厄苏要逃,显得心有不甘,它竟然两腿直立,像人一样站了起来,迈开大步怒吼着追了下去。巨兽体形巨大,奔出没有几步就被两棵大树挡住去路。它不假思索,伸手将树掰断,继续追了下去。
厄苏听到身后巨兽如影随形地追来,吓得亡魂皆冒,头也不回地朝山下急窜。只听身后接连不断地响起树枝折断倒塌的声音和巨兽的怒吼声。好在他体形小巧,在树林里游刃有余。厄苏一阵急窜,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听到身后的巨兽怒吼声渐去渐远,林子里渐渐复归平静,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围林中传来阵阵漱漱响动。厄苏听得又是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四下里三三两两地冒出一些人影,全都是自己手下那些野豺氏族人。这些人死里逃生,再次聚集在一起,毫无欣喜之情,一个个全都灰头土脸,面面相觑,脸色显得尴尬至极。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厄苏问道。
“禀主君,我小时候曾听到村子里来过的翼人提起,说东部大荒之中有一种叫暴狌的动物,体形巨大,其状如猴,能像人一样行走,力气大得能撕裂老虎狮子这样的猛兽。看方才的情形应该正是此物。”一名族人禀报道。
“暴狌?!东部大荒?!”厄苏听得一惊:“这么说咱们现在误打误撞已经进入了东部大荒之中。
“大荒”这两个字甫一出口,周围的所有人全都脸上神色一肃,心生畏惧。
世人大多敬畏大荒。厄苏心里同样产生了畏惧。但他一想到自己儿子的仇还没有报,仇人就在眼前,又觉心有不甘。
一名族人看穿了厄苏的心思,说道:“主君,那暴狌凶悍无比,况且这大荒之中还藏着无数比暴狌还厉害看生灵,普通人擅自闯入那就是一个死。现下御土族这帮人闯进了大荒,主君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御土族那个小子,但那小子现在在山里也断然没有活路。主君,这分明是老天在帮咱们,不用主君亲自动手,借大荒之力就能杀了那小子替少主报仇。”
这番话准确地戮中了厄苏的心窝。厄苏沉觉有理。“没错!那小子深入大荒,已是断无生理。咱们犯不着给他陪葬。走!咱们退到山外,在那里等好消息。”
厄苏领着残余人马匆匆退出山外。清点人马,手下只剩一千五百多人。厄苏心里暗暗吃惊。他从北阳城一路长途奔袭而来,纵横上千里,其间攻灭了十数个草原部落,一战击溃马兰部,又奇袭御土部,总共才死了一百多人。想不到进入大荒仅仅片刻就被一头暴狌轻松击杀了三四百人。
他心中对大荒的畏惧不由得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