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儒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棂,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晨雾中的祭坛上,十七盏长明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将徐荣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那不是祭礼...\"徐宁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是引魂。\"
刘棠猛地转头:\"什么引魂?\"
徐宁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指向祭坛边缘那些看似杂乱的刻痕:\"那是瘴医世代的秘文,用来召回游魂的。\"
郭孝儒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从怀中掏出那半片染血的青玉。对着晨光,玉片背面的名字下面,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红色纹路——是血,干涸的血,勾勒出一个个小小的莲花图案。
\"主簿大人当年...\"他声音发颤,\"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徐宁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快步走到竹床边,从暗格里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展开后,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星象图,角落里题着一行小字:\"隆武十九年季春,荧惑守心,当有亡者归。\"
\"这是...\"
\"我哥临走前夜,主簿大人观星后画的。\"徐宁的手指轻抚星象图,\"第二天他就让我哥带着这个去了北边。\"
刘棠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们看祭坛!\"
晨雾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祭坛中央,徐荣面前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但灯芯却诡异地直立着,像被无形的手扶着。最后一盏灯熄灭的瞬间,整个祭坛陷入死寂。
然后,郭孝儒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像是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同时叹息的声音。
\"来了。\"徐宁突然抓住他和刘棠的手,\"别出声。\"
祭坛四周的密林里,缓缓飘出十七道模糊的影子。它们没有人形,只是一团团深浅不一的雾气,却诡异地保持着人的高度,在距离祭坛七步远的地方停住。
徐荣从怀中取出那方青莲帕子,轻轻摊在祭坛中央。帕子上的莲花突然开始变色,从素白渐渐染上淡淡的粉,最后变成刺目的血红。
\"血莲引魂...\"徐宁的声音带着敬畏,\"这是最古老的瘴医秘术。\"
第一团雾气飘向祭坛,在血莲上方盘旋。郭孝儒瞪大眼睛——雾气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中年人的脸,温和中带着威严,正是明德堂匾额上刻着的主簿模样!
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每一团雾气靠近血莲,都会短暂地显露出人脸。郭孝儒认出了几个——那是名册上的名字,是七年前死在明德堂的学子们。
所有雾气都在血莲上方停留片刻,然后缓缓飘向徐荣。他张开双臂,任由雾气没入自己的身体。每融入一团雾气,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几乎透明得能看见骨骼。
\"他在做什么?\"郭孝儒惊恐地问。
\"承魂。\"徐宁的声音带着哭腔,\"瘴医的禁术,以自身为容器,暂时承载亡魂。\"
当最后一团雾气融入,徐荣猛地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黑血。血落在青石板上,竟诡异地流动起来,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南瘴地图,其中十七个地点被特意标出。
\"那是...\"郭孝儒眯起眼睛。
\"埋骨处。\"徐宁颤抖着解释,\"七年前,有人把尸体分别埋在南瘴十七个要害位置,用怨气污染了整个南瘴的地脉。\"
刘棠突然站起身:\"所以这些年南瘴的毒瘴越来越重...\"
徐宁沉重地点头:\"他们在用南瘴人的命养某种东西。\"
祭坛上,徐荣艰难地爬向地图边缘,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地图中心画了一个圈——那里是南瘴最古老的榕树,据说已有千年树龄。
\"榕树底下...\"郭孝儒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本潮湿的笔记,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有字迹的地方。在\"紫微暗淡\"四个字下面,有一处极不明显的墨点,正好对应榕树的位置。
\"我们得去那里。\"他刚站起身,突然听到徐宁倒吸一口冷气。
祭坛上的徐荣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十七道雾气从他口鼻中疯狂涌出,在空中扭曲成痛苦的人形。与此同时,整棵榕树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有人在破坏仪式!\"徐宁脸色煞白,\"榕树那边——\"
她的话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祭坛上的血地图突然燃烧起来,十七个标记点同时喷出黑红色的火焰。徐荣的身体被火焰包围,却仍然挣扎着指向榕树方向。
\"走!\"刘棠一把拉起郭孝儒,\"趁现在!\"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榕树方向。身后的祭坛上,黑火越烧越旺,将十七道雾气一点点吞噬。郭孝儒最后回头时,看到徐荣的口型分明在说:
\"救救...南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