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抵达武魂殿后的第四天,阿银特意寻到叶澜。
晨光透过琉璃窗洒在两人身上,她斟酌着措辞:“小澜……能收下他吗?作为你的弟子。”
若眼前人肯应下,哪怕只是将那孩子视作普通弟子,凭借对方在武魂殿的地位,也足以让唐三一步登天了。
她模模糊糊能猜到小澜要利用唐三这枚棋子来清洗整个神界,却也因为这异样的情愫有了一丝不忍……
所以……
能让唐三被小澜敲髓吸骨前过得开心点,是她对唐三和心蓝最后的心软。
叶澜一愣。
她手肘撑着案几,将海神岛拒绝归顺态度倨傲的情报推到一旁,抬眸望向阿银:\"……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以你的性子……向来最烦武魂殿这些事。\"
她了解阿银。
阿银生得钟灵毓秀,骨子里也透着股清高劲儿,若不是这些年为了叶澜奔波,恐怕真要遗世独立。
这话说的,不像她的风格。
阿银指尖绞着裙角,短暂犹豫后将实情和盘托出——与叶澜情同手足的情谊,让她无需隐瞒。
话音落下时,她垂眸轻声问:\"......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即便已是封号斗罗,在叶澜面前,阿银仍保持着那份令人心疼的体贴,生怕给对方添半分困扰。
这般温柔的阿银,如何不让叶澜挂心?
况且此事本就在她算计之内,不过是在拿捏入局的火候,再说了,他的脾气秉性,天赋毅力,也需要细细考量。
她可不喜欢蠢人。
至于什么血仇……
呵呵。
以她的手段,还没有摆不平的人。
哪怕退一万步讲,这小屁孩儿起了噬师之心——
她冷笑一声,眼底掠过寒芒。
在这方面,她才是开山立派的祖宗,哪容得下小辈班门弄斧?
软语抚慰了阿银之后,叶澜招来阿依娜,要举办一场巨大的欢迎宴会,来欢迎远方的客人。
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
既然要举办宴会,那么作为执法殿殿主比比东自然也在其列。
但她正蹙着眉看向女儿。
希娜几乎是她的缩小版,却比当年的自己更加早熟。在叶澜悉心教导下,少女周身浸染着与叶澜如出一辙的冷冽气息。
但到底是年轻,比起叶澜当年藏锋敛锐、面上永远带着三分笑意的做派,希娜还是太过稚嫩,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锋芒毕露却少了几分沉稳。
只见希娜攥紧手中的请柬:\"……去送请柬,顺便去史莱克学院看看他。\"
看似寻常的话语,却藏着难以言说的心思。
史莱克学院所在的行省,恰好是执法殿的管辖范围。坐镇当地的封号斗罗,是执法殿退居二线的长老。以替教皇冕下送请柬之名前往,好似一切正常。
但只有希娜自己清楚,此行真正的目的,并非简单的公务。
她当然知道,那个许久未见的父亲,此刻正在史莱克学院。
当那个所谓的“大师”。
不仅如此,她从不少同学口中听闻,史莱克学院因收取天价入校费且拒不退还被告上了分殿。
这些闲言碎语,像一根根细刺,扎在她年少气盛、最看重颜面的心里。
所以她此行真正目的……
是劝父亲离开那所破败学院——在她看来,毫无成果的事,何必再执着?
她必须让他回来。
比比东望着女儿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怅惘。
希娜出生时正值武魂殿权力更迭,自己追随叶澜叛离师门登上高位,产后无暇照料,是玉小刚暂代抚养,自然两人感情颇深。
而后千仞雪降生,她与玉小刚情断,全身心投入公务,无暇分身,女儿便被叶澜带走跟千仞雪一起教养。
她与希娜母女俩相处时日寥寥,感情淡泊,她实在猜不透,这孩子心里究竟藏着多少心事,所以只能像往常一样,用高傲的面具将自己层层包裹。
“随你。”
高高在上的女人轻启红唇。
……
就这样,少女踏上了去史莱克学院的路上,她拿着教皇姨母赐予的储物魂导器,在她的絮絮叨叨中,踏上了旅途。
这一路她穿过终年积雪的落日森林,越过遍布沼泽的巴拉克王国,也途经了危机四伏的星斗大森林边缘。
从初涉世事被商贩蒙骗,到如今能从容应对各类险境,每一步成长都浸透着汗水。
但还好,有惊无险。
最凶险那次,利刃劈来时她以为命数将尽,却在最后关头被暗处的武魂殿强者救下。
他在背后保护着她。
作为武魂殿新生代的大家长,叶澜又怎会真的放任孩子们独自涉险?
但这人,也就出现了那一次,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女皇的命令,是只要她全胳膊全腿的活着就行了。
“嘶——”刀锋擦着脖颈掠过的瞬间,希娜心头狂跳,却也抓住机会,手变成龙爪凝结魂力洞穿了他的心脏。
当对方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呜咽,她才踉跄着跌坐在地,耳边轰鸣着尚未消散的厮杀声。
希娜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躺在地上歇息了片刻。饶是她天赋异禀,这样刀尖上舔血的敌人也不难缠得很。
粗粝的麻袋在身后簌簌作响,她被提醒了,强撑着爬过去,扯开浸透血渍的袋口。
袋子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少女蜷缩的身躯还在剧烈颤抖。
她吓坏了。
希娜:\"……你出来吧...没事了。\"
这个少女,就是她跟这伙悍匪发生冲突的原因。
几日前,她看错了地图,坐上了船,来到了武魂殿与星罗帝国接壤的地方,不过这场意外倒也成就了缘分,顺手救下了被追杀的少女。
希娜目光扫过少女破碎裙摆下若隐若现的暗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盘旋的玄猫纹,分明是星罗勋贵朱家的族徽。
她垂眸掩去眼底惊涛,没有多说什么,伸手虚扶:\"你还能站起来吗?\"
麻袋中的少女咬住泛白的下唇,强撑着倚她起身。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容难得泛起涟漪,沾着血污的睫毛微微颤动:\"没问题……\"
空气陷入死寂,两个同样寡言的人就这样对视着,唯有夜风卷着枯叶在脚边打旋。
片刻后。
\"朱竹清。\"少女突然开口,声线冷冽如淬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