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九域长歌
九域历三百七十二年,霜降后的第七日,青梧谷的晨雾还未散尽,老槐树上的铜铃便被山风撞出清脆声响。凌羽握着战神戟的手掌沁出薄汗,戟刃上凝结的暗红血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三日前围剿幽冥教余孽时留下的,此刻却成了这场和平盛宴最沉默的注脚。
\"该换药了。\"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草药特有的清苦气息。她提着竹编药箱,发间别着的银簪是凌羽去年在云州市集淘来的,此刻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担忧愈发清晰。凌羽转身时牵动肋下伤口,闷哼声还未出口,就被苏瑶温热的掌心按住:\"别动,幽冥教主的蚀骨毒虽解,可你这不要命的打法......\"
话音未落,老槐树后的白若雪突然探出头来,鹅黄色的裙裾扫过满地落叶:\"苏瑶姐姐又在训阿羽了?\"她怀中抱着半卷宣纸,笔尖还沾着未干的石绿,\"快来看看我新画的青梧谷全景,柳依说要在宴席上挂起来呢!\"
凌羽低头任由苏瑶为自己敷上带着冰意的药膏,余光却瞥见白若雪画布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总爱偷偷将他画进山水里,或是持戟立于山巅,或是斜倚老槐假寐。这日的画中,战神戟插在谷口,而他与苏瑶并肩而立,背后是漫天霞光。
\"画得真好。\"凌羽伸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却摸了个空。柳依不知何时从树影里转出,指尖缠绕着金丝符咒,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凌羽战神的女儿红,早被我换成醒酒汤了。昨夜你在谷口布置禁制,又咳了半盏血吧?\"
山风突然卷着银杏叶掠过众人衣角,远处传来阵阵欢笑声。青梧谷的弟子们正抬着竹匾穿梭往来,匾中盛着 freshly 摘下的桂花,甜香混着谷底温泉蒸腾的雾气,将肃杀的秋意都染得温柔。凌羽望着这烟火气十足的场景,恍惚间想起三年前的寒夜——那时幽冥教血洗南境,他带着苏瑶在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怀中的战神戟烫得几乎灼伤掌心。
\"凌羽哥哥!\"清脆的呼唤打断思绪,汐音赤着脚从温泉边跑来,海藻般的长发上还沾着水珠。作为东海最后的鲛人,她脖颈间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我新编了首《太平谣》,待会儿宴席上唱给你们听!\"
凌羽笑着应下,目光却不自觉望向谷口。那株千年老槐不知何时挂满了祈福的红绸,风过时猎猎作响,像极了战场上飘扬的旌旗。他轻轻摩挲着战神戟上的龙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九域不安,战戟不封。\"如今幽冥教覆灭,魔教余孽溃散,这柄饮血无数的神兵,终于能在故土扎根。
暮色渐浓时,青梧谷燃起了九盏青铜长明灯。凌羽站在老槐树下,看着苏瑶为白若雪整理发间的落花,柳依将写满祝福的符咒系在灯柱上,汐音正蹲在溪边调试贝壳编钟。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碰杯声,九域各地赶来的侠士们围坐在篝火旁,谈论着这些年惊心动魄的战事。
\"终于能歇一歇了。\"苏瑶走到他身边,递来一盏温酒。凌羽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研磨草药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初见时的苏瑶,还是个捧着医书躲在药庐里的少女,如今却能在战场上徒手接下剧毒暗器。
战神戟插入地面的瞬间,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凌羽只觉丹田处沉寂已久的灵力突然翻涌,那些年在战场上受过的伤、饮过的血,此刻都化作暖流游走全身。老槐树上的红绸被光芒染成金色,树下众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重叠成一幅永恒的画面。
白若雪举起画笔的手微微颤抖,这次她终于不用再刻意描绘笑容——画布上,苏瑶倚着凌羽的肩头,柳依的符咒在风中舒展成蝶,汐音的歌声化作音符飘向夜空。而凌羽头顶,属于战神的星辰愈发耀眼,与老槐树上的流光交相辉映,照亮了九域每一寸土地。
宴席至深夜,众人皆有醉意。凌羽独自走到谷口,望着远处绵延的山脉。幽冥教虽灭,但九域广袤,谁也不能保证太平永驻。腰间突然一沉,苏瑶环住他的腰,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别想那么远,至少今夜......\"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琴声打断。柳依不知何时坐在老槐树上,素手拨动七弦,曲调正是汐音白日里哼唱的《太平谣》。白若雪提着裙裾跑来,将一卷画轴塞进凌羽怀里:\"送给你的,不许嫌弃我画得不好!\"
凌羽展开画轴,月光下,青梧谷的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而在画面角落,他看到苏瑶背着药箱走向山林,白若雪在溪边写生,柳依倚着老槐制符,汐音跃入水中激起浪花。最上方,一颗星辰正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这才是九域该有的样子。\"凌羽低声道,将画轴小心收好。战神戟在他身后静静伫立,戟刃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山风微微游动。远处传来汐音清亮的歌声,混着柳依的琴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子时已过,篝火渐熄。凌羽回到住处时,发现桌上摆着柳依留下的醒酒汤,床边放着苏瑶新备的药膏。白若雪的画被挂在墙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画上,为每个人物都镀上一层银边。他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零星笑声,终于安心闭上了眼。
这一夜,九域无战事。老槐树上的铜铃轻响,战神戟扎根的土地下,新的生机正在悄然生长。而属于凌羽和他的伙伴们的故事,将如同这永恒的长歌,在九域的每一个角落,被后人永远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