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宁宁越看越觉得这种打扮相当有“内涵”,而耳边普林斯先生正在自觉地用天马行空的叙事介绍着他那位来自真正贵族家庭的表兄:
“我这位表兄叫做亨利·卡文迪许。是的,和18世纪那位大名鼎鼎的科学巨匠同名。更巧合的是,他就和这位家族历史上的旁系精英前辈一样擅长物理——当然,不是已经过时的经典物理学。”
“他目前正在牛津大学研究天体物理,这可是当下和下个世纪的前沿学科......顺带一提,本人其实也拥有牛津大学的学位。”
普林斯先生维持了他已经显露无遗的啰嗦风格,七拉八扯地炫耀到这里,他自觉已经展露了足够的“实力”,于是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期待地看向面前的白发青年——
遗憾的是,对方假面下的薄唇依然纹丝不动,显然连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都吝啬。
“他说得应该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个卡文迪许,确实不像是骗子冒充的......”
凯瑟琳凑到他们身后小声道,但她私以为,这位普林斯先生可实在是挑错了对象,他该去找英国人、法国人,或者,至少是美国人......
想到这里,她决定替她的临时主顾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小麻烦,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音量,“普林斯先生,我身旁的少爷小姐来自日本。我的意思是,或许您应该去找其他人交朋友......”
“......日本?”普林斯先生迟疑地重复着,然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高冷和这位美人很搭,但太过内敛的日本人可能确实不适合他——哦,等等,这位先生没有为同性的搭讪而疑惑或是动怒,这可一点都不亚裔啊!或许......还是有戏的?
我发誓,这就是费列克斯·普林斯先生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认为对方说不定只是难为情的普林斯先生打算来点直白而诚恳的“鼓励”:
“这里是假面舞会,我想我们当然可以排除一切世俗的芥蒂......在下对东方文化一直都十分感兴趣,我在伦敦的家中还收藏了很多精美的浮世绘屏风,如果有机会,真想邀请你们到府上品鉴一番......”
“哦,抱歉,请原谅,我心情好时总是被朋友嫌弃聒噪——你们听,这首曲子多么优美动听,它让我想起故乡的月光,而您的出现让这份意境更显完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涩泽龙彦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份荣幸,与您一同在舞池中感受这份宁静?”
啊......他真的说了,也真的做了......千代宁宁感慨着伸手捂住了脸上越来越戏谑的笑容,而她身旁的涩泽龙彦终于绷不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可疑的家伙似乎是认真的......
“我没有和蠢货共舞的兴趣。”他冷声道。——即使这家伙真的是超越者,也一定是个白痴没有错——“这种低级的、无聊的把戏......还不配来挑衅我。”
“挑、挑衅......?”
普林斯先生呆住了,他并不至于真的愚蠢的头脑清晰地认识到了,看来他的雷达确实是出错了——明明他觉得这位先生身上天然就有种不拘于世俗的叛逆气质啊......
“您误会了,在下的欣赏是绝对发自内心的......”他用讪讪而无辜的语气嗫嚅道。
“普林斯先生,请容我多嘴一问,”千代宁宁忍不住开口,毕竟她可一点都不希望这位无论是“肤浅”和“浮夸”都十分特别的先生就这样失望地离开,
“您具体是欣赏我这位表兄哪里呢?”
“啊......原来二位不是亲兄妹吗?”费列克斯·普林斯惊喜地看向对他说话的小姐,即使只听声音和语气他也能察觉到对方的温和友善,而这着实解救了他。
“您的哥哥在我看来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当然,您也一样。”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在他眼中身量稍显娇小的小姐,又燃起了旺盛的说话欲,
“不过,二位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冷淡的白发青年,还是决定不要直接对着这位不好惹的美人说话为佳......不过他间接的赞美亦是毫不收敛:
“这位先生的美锋芒毕露,带着让人屏息的距离感......尽管他的白衣胜过高加索山的初雪,精致的长发就像未染尘埃的月光百合,但他的眼神却像地狱火焰般致命......”
他越说越起劲,就像是陶醉于自己“才华洋溢”的措辞,一时间“诗兴大发”,
“我远远地看到他,就像在黑夜中看到了一颗孤高的星星......多么傲慢,多么冷冽,多么独一无二——这世间再没有比不迎合世俗的美更动人的存在了!”
千代宁宁:“......”这段即兴发挥的“赞美诗”可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普林斯先生,不得不说,您确实眼光独到......”反应了片刻,她缓缓回道,“或许在您、emm光辉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更为璀璨的才华......”
普林斯先生那双动人的宝石蓝眼睛顿时放出惊喜的光芒。
不待他开始挥洒感谢之词,又听到了面前温柔可亲的小姐对她那位不近人情的表兄“天真”劝慰道:
“......我看这位先生并不愚蠢,也不是真心想冒犯你,我是说,他看人真准,不是吗?即使你不和他跳舞,也完全可以交个朋友嘛......”
“交朋友吗......当然可以!”普林斯先生的反应很快,他伸手从斗篷里掏出了一朵红玫瑰,又犹豫地放了回去,换成从斗篷上随意扯下的一片金叶子递了过来,
“因为一会儿还有其他事,我等不到最后的揭面仪式了,所以才想趁这会儿功夫找个舞伴跳几曲......总之,您到时拿着这片金叶子去大堂,对酒店经理报我的名字,他会知道的......”
“......”涩泽龙彦望着这片金叶子沉默了,这家伙真的会是奥斯卡·王尔德吗......他确实足够怪异,但又十分真实......
这个费列克斯·普林斯有种从头到脚、由内而外的......表里如一。总结就是——不像演的。
即使他真的就是超越者王尔德......涩泽龙彦也没有继续陪他亲爱的妹妹演戏的欲望,他知道宁宁此刻一定不会放走这个可疑的蠢货,她甚至还真心相信这个普林斯有某种“才华”呢......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刻意和他们隔开了一小段距离,徒留普林斯先生伸着手尴尬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