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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友。蒋小鱼还在徒劳地,调整着通讯设备的频率,额头上,已经急出了一层汗。何晨光靠在墙边,似乎是睡着了,但紧皱的眉头和不时抽动一下的伤腿,显示出他睡得,并不安稳。

疲惫、伤痛、弹药消耗过半、与后方失联……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撤退。

但是,林泰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张地图上。那小小的、红色的圆圈,像一个充满了魔力的旋涡,深深地,吸引着他。

机会……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地窖里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决定,将关系到整个小队的生死存亡,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地窖入口的缝隙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泥土松动的声音。是放哨的张冲,爬了回来。

“队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雨停了。”

林泰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快亮时,雨渐渐停了。

那持续了一整夜的、如同催魂曲般的雨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林泰知道,黎明,快要来了。

而黎明,对于他们来说,既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做出了决定。

“小鱼,别试了,”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节省电量。大鹏,你进来,替何晨光,警戒入口。让晨光,睡一个小时。小鱼,你也是。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林泰安排大家轮流休息,自己则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研究那张地图。

他的大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台超频运转的处理器,疯狂地,计算着每一个变量——距离、地形、敌人的反应时间、己方的体力状况、可用的武器弹药……

他注意到,地图上标注的那个据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远, 如果走直线,翻过两座山脊,只有五公里左右。 而且,地图上还特意,在据点旁边,画了几个如同云朵般的符号,这通常,代表着,那片区域,常年,被雾气笼罩。

这,简直是天赐的掩护!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

地窖里,响起了何晨光和蒋小鱼,那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哪怕,只有一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也足以,让他们恢复一部分至关重要的体力和精力。

天色蒙蒙亮时, 一丝丝微弱的、灰白色的光线,从地窖入口的缝隙中,艰难地,渗透了进来,勉强,驱散了那极致的黑暗。

林泰叫醒了正在轮休的队员。

他没有大声呼喊,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何晨光和蒋小鱼,几乎是在他手指触碰到身体的瞬间,就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本能地,做出了一副戒备的姿态。这是无数次生死考验,烙印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时间到。”林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抱怨睡眠不足。

大家简单吃了些干粮, 那是几块干硬得,能把牙齿硌掉的能量棒。他们面无表情地,就着水壶里冰冷的雨水,机械地,咀嚼、吞咽。这,不是享受,只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高强度的战斗,补充最基础的燃料。

然后,收拾装备,准备出发。

他们检查着枪械的每一个部件,将弹匣,压得满满当当,把手榴弹的保险,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那“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是此刻,地窖中,唯一的交响乐,冰冷、清脆,充满了肃杀之气。

“全体都有,”林泰将那张手绘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我们的任务,有变动。”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画着圆圈的“毒蝎”符号上。

“根据地图标注,这个可疑的指挥所,距离这里,只有五公里左右。 我决定,放弃原定撤退路线,改为,对其进行一次武装侦察。搞清楚它的兵力部署和防御结构。有没有问题?”

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和林泰一样的、疯狂而炽热的火焰。他们是尖刀,尖刀的宿命,就是永远,向着敌人最核心、最要害的地方,刺去!

“很好。记住,我们这次,只是侦察。除非万不得已,不许开一枪。”

林泰说完,将地图,重新,仔细地,折好,放入怀中。然后,他第一个,攀出了地窖。

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

一层浓得,几乎化不开的、乳白色的晨雾,笼罩了整个山林。能见度,不足十米。远处的树木,都只剩下了一个个模糊而诡异的轮廓,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鬼影。

这,正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他们决定,趁早晨雾气未散时,前去侦察。

“出发!”

林泰带头, 如同一柄无声的利刃,第一个,切入了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小队成散兵队形,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晨雾中。 每一个人的脚下,都像是垫了厚厚的海绵,落地无声。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战术距离,既能相互策应,又不至于,因为过于集中,而被敌人一网打尽。

何晨光的腿伤,依然在严重地,影响着他的行动。 每走一步,那重新包扎过的脚踝,都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坚持跟上队伍, 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只是额头上, 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 然后,又被冰冷的雾气,所凝结。他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支被他当作拐杖的狙击步枪上,在湿滑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圆形的印记。

张冲端着那挺沉重的机枪,走在队伍的右侧。 他魁梧的身躯,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沉默的巨熊。他的眼神, 充满了警惕,如同两盏探照灯,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四周的、那些影影绰绰的丛林。他的手指,始终,虚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泼洒出最猛烈的、足以撕碎一切的金属风暴。

蒋小鱼,在左翼。 他的身形,最为灵活。他不时蹲下身,观察地面上那些被雾水打湿的痕迹, 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人为的迹象——被踩断的树枝、不自然的脚印,甚至是,某种特殊的、不属于这片丛林的气味。他是队伍的“猎犬”,负责嗅探出潜在的、无形的危险。

展大鹏,则永远地,走在最后,负责断后。 他习惯性地,倒退着行走,锐利的目光,始终,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确保,没有任何“尾巴”,跟上他们。

雾气很浓, 浓得,仿佛是某种有形的、具有实质的物质。它像最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将整个世界,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能见度, 急剧下降,不到五十米。 甚至,连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林泰,回头时,都只能勉强看到排在第二位的何晨光,那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鬼魅般的轮廓。至于队尾的展大鹏,则早已,被这无边无际的浓雾,彻底吞噬,仿佛,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但这支小队,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混乱。

他们,就像一个精确校准过的、拥有五个独立部件的有机体,依靠着无数次训练所培养出的、深入骨髓的默契,维持着完美的战术队形。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呼吸,甚至,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与听觉的、属于顶级战士之间的特殊感应。

林泰,就是这个有机体的“大脑”与“眼睛”。他放慢了脚步, 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踏实,为身后的队员,提供一个清晰的、可以追随的节奏。他的左手,紧紧地,握着那只军用指南针, 即使在这样几乎无法视物的环境中,那根小小的、顽固的磁针,依旧坚定不移地,指向北方,像一个忠诚的、绝不会撒谎的向导。他的右手,则不时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那张手绘地图, 借着晨雾中那微弱的散射光,艰难地判断着方向。

这,是一次极度危险的“盲航”。

他,就像一个孤独的船长,驾驶着一艘幽灵船,航行在充满了未知暗礁与致命旋涡的迷雾之海。他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判断失误,都可能,让整艘船,连同他最信任的船员们,一起,撞得粉身碎骨。

林泰的内心,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片平静的“水面”之下,他的思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进行着计算与推演。地图上的每一条等高线,每一个代表着山脊或溪流的符号,都在他的脑海中,被迅速地,转化为一个立体的、三维的沙盘模型。他必须,将这个虚拟的沙盘,与自己脚下,那真实而模糊的触感,进行实时的、精确的比对。

这片区域,地形复杂,丘陵连绵起伏, 如同大地沉睡的脊背。灌木丛生, 那些带着棘刺的、不知名的植物,在浓雾中,张牙舞爪,像一个个潜伏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怪物。行走其间,衣服,被不断地,挂住、撕扯,发出一阵阵,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刺啦”声。

对于普通的行军者来说,这里,是地狱。

但对于他们这支执行渗透任务的小队而言,这里,很适合隐蔽行动。

每一道山脊的背面,都是一座天然的掩体;每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都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而这漫天的大雾,更是上帝赐予他们的、最完美的伪装。

他们,是雾中的鬼。

时间,在众人沉默的、压抑的行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走了约一小时, 蒋小鱼,突然,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林泰的后背。这是他们预设的暗号,代表着——前方,有情况。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泰也感觉到了。

脚下的坡度,开始,变得越来越陡峭。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片原始丛林的、特殊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柴油、炭火和人类生活垃圾的、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

前方,出现一片高地。

林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右手,向后,做了一个示意大家停止前进的战术手势。

整个队伍,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一般,凝固在了原地。每一个人,都就近,寻找到了最合适的隐蔽位置,身体,与周围的草木、岩石,完美地,融为了一体,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片丛林的一部分。

林泰趴在一块潮湿的、长满了青苔的岩石后面,慢慢地,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具高倍望远镜, 凑到了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焦距,镜头,穿透了层层的、如同薄纱般的雾气,极力地,向着高地的顶端,望去。

世界,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模糊而扭曲。

雾气中,隐约能看到高地顶端,有几座建筑的轮廓。 那些轮廓,黑黢黢的,如同趴伏在山巅的、沉默的巨兽。它们的线条,显得异常硬朗、规整,充满了人工造物的、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其中一个轮廓,尤其高耸,像一根直指天空的、黑色的利剑。

那,应该是一座了望塔,或者,是某种通讯天线。

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具体细节。

雾,实在是太大了。它就像一个最高明的魔术师,将一切的真相,都隐藏在了那片白色的、翻滚的幕布之后。他无法判断建筑物的具体数量,无法看清墙体的材质,更无法发现,任何可能存在的、敌人的哨位和火力点。

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未知的“盲盒”。

林泰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就这样,贸然抵近,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但他同样清楚,他们,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大雾,是他们的掩护,但同样,也是有时限的。一旦,太阳升高,雾气散去,他们,就会像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演员一样,无所遁形。

他,必须,再次,做出抉择。

林泰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左手,在身后,打了个极其隐蔽而复杂的手势。 那是一连串,由手指的弯曲和手腕的转动,所组成的“密码”——“目标确认,呈‘箭簇’攻击队形,交替掩护,慢速,抵近侦察。”

收到指令,身后的四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回应。

张冲和蒋小鱼,微微,向左右两侧,展开了一点距离,形成了“箭簇”的两个锋利的“箭头”。何晨光,紧随林泰之后,构成了箭身的主体。而展大鹏,则依旧,是那支稳定而致命的“箭羽”。

小队继续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一般,向前推进。

越是靠近那片沉默的高地,大家就越是小心。

此刻,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他们的耳朵,在努力地,从风声和水滴声中,分辨着任何异常的声响——金属的碰撞声、人的咳嗽声,甚至是,武器上膛的、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们的眼睛,在极力地,穿透眼前的迷雾,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动态——晃动的树影、突兀的轮廓,甚至是,地面上,任何一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断裂的绊线。

他们的每一步, 都轻拿轻放, 整个过程,被拆分成了三个动作——脚尖,先像猫的肉垫一样,轻轻地,试探着地面,确认,脚下没有会发出声响的枯枝或碎石;然后,脚掌,再缓缓地,落下;最后,身体的重心,才如同流水一般,平稳地,转移过去。

他们,必须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在距离高地约三百米处,林泰发现了这条隐藏在丛林中的简易道路。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蹲下身,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仔细地,审视着这条“伤疤”上的每一个细节。

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

那两道深深的、平行的凹痕,切开了表面的腐殖土层,露出了下面,颜色更深的、潮湿的泥土。车辙的边缘,还带着一些刚刚被翻起的、湿润的泥星,它们,还没有,完全被晨雾所浸透。

看来,不久前,有车辆经过。

林泰甚至,可以从车辙的宽度和深度,大致地,判断出,那应该是一辆中型的、装载了重物的军用卡车。而且,看车辙向内的塌陷程度,它,是上山,而不是下山。

这意味着,这个据点,在他们抵达之前,刚刚,进行过一次物资的补给,或者,是人员的轮换。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林泰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补给之后,往往,是敌人精神最松懈、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这,对于他们的侦察行动来说,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时间窗口。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据点内的兵力,可能,是满员状态。

机遇与危险,总是,相伴相生。

他示意小队, 迅速隐蔽在路旁的灌木丛中。

这里,是一片天然的、绝佳的观察哨。茂密的、一人多高的灌木,像一堵绿色的高墙,为他们提供了完美的视觉遮蔽。他们趴在潮湿的、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与泥土和落叶,融为一体。林泰,则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面前几片宽大的、还挂着露珠的树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观察孔。

然后,就是等待。

最漫长、也最煎熬的等待。

等待雾气散去,再继续侦察。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每一秒,都像砂纸一样,在他们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缓缓地,摩擦。

他们,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如同五尊没有生命的、石化的雕像。

雨林里的蚊虫,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它们,像一架架小型的、嗡嗡作响的轰炸机,疯狂地,向着他们这些闯入领地的、温热的“食物”,发动着自杀式的攻击。但是,没有人,敢抬手,去拍打一下,哪怕,那又痒又痛的感觉,已经,快要让人发疯。

何晨光的伤腿,在长时间保持一个固定的、蜷缩的姿势后,开始,发出阵阵抗议。那种深入骨髓的、酸胀的疼痛,让他的小腿肌肉,都开始,不自觉地,微微抽搐。他只能,用牙齿,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一种疼痛,去对抗另一种疼痛。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方,不知名的鸟儿,那几声单调而重复的鸣叫。

这种等待,考验的,不仅仅是**耐心,更是意志。

终于,太阳, 艰难地,爬上了东方的山脊。

一缕缕金色的、温暖的阳光,像利剑一般,刺破了那层层叠叠的、灰白色的云层,然后,穿透了丛林的冠盖,在林间的地面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陆离的、跳跃的光斑。

雾气, 在阳光的照射和温度的升高下,开始,逐渐消散。

那片笼罩了一切的、巨大的白色帷幕,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地,拉开了。

隐藏在幕布之后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地,露出了它最真实、也最狰狞的面目。

林泰,屏住了呼吸。

他通过那个小小的观察孔,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那片高地。

高地上的建筑, 随着雾气的退去,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高耸的、位于据点中央的了望塔。 它的轮廓,不再是模糊的黑影,而是一座由粗大的原木和钢管,搭建而成的、结构狰狞的战争机器。塔顶,是一个半封闭的哨位,了望塔上,有哨兵, 正端着一支狙击步枪,百无聊赖地,在狭窄的平台上,来回巡逻。 阳光,照在他头顶的钢盔上,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