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在梳妆,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个少女的哭啼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格外刺耳。
“楼下到底在做甚?”她不耐烦起身,走去阳台,居高临下观看门口闹出来的动静。
“爹爹,惠娘求求你,别把惠娘送来这种地方!”那个叫惠娘的少女哭得伤心欲绝。
金老板皱了皱眉,不悦道:“什么叫这种地方?你来我们怡红楼,是修来的福气,这里好吃好喝供着,日后还能赚大钱,多好的地方呀!”
“爹爹,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去做。求你别抛下我,让我沦落风尘。”惠娘跪在地上,紧紧攥住男人的裤腿。
男人愣在原地,犹豫了许久,颤抖着声音道:“惠娘,都怪爹没本事,若是不将你卖到这里,恐怕爹和弟弟都会被饿死。”
“喂!你到底卖不卖?不卖的话,就离怡红院远一点,我们生意兴隆,不指望你一个人过活,没想清楚,就别再来扫兴!”金老板鄙夷地瞥了男人一眼,准备离开。
“金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惠娘……以后就劳烦您了。”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忍痛将惠娘交到金老板手中。
惠娘撕心裂肺地喊道:“爹爹,就为了这两袋米和几两银子,你便将我卖了,日后我定要你后悔!”
男人叹了一口气,不再看惠娘一眼,拖曳着东西,踉踉跄跄地离开。
金老板站在惠娘面前,露出凶恶的嘴脸,随即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但怡红院要的是乖乖听话的姑娘。像你这个样子,必定得好好调教一番。”
惠娘双眼通红,恨恨地剜了金老板一眼。金老板再次被激怒,又连扇了四五个耳光,打得惠娘眼冒金星,嘴角渗血。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在我的地盘上,就得守我的规矩。”金老板怒斥道。
“金老板,这个女娃子要安排什么活计?”守在惠娘身旁的小厮问道。
“先让她把怡红楼清洗一遍,再去为各位姐姐刷恭桶。做完这些粗活,让她去婉馨房里伺候,跟头牌好好学学如何讨好别人。”金老板吩咐道。
她笑着摇了摇头,从阳台回到自己的闺房,又梳妆打扮一番,才缓缓下楼。
“卿姝,怡红楼里添了一位新妹妹,日后你得多教教她呢!”金老板见到卿姝,连忙满脸堆笑上前讨好。
“金老板不是让婉馨姐姐调教她吗?”卿姝冷着脸道,“与我何干?”
“哎呀!大家都是楼里的姐妹,不分彼此,即便她是去照顾婉馨的,你也可以使唤她。”金老板将手中的帕子绕来绕去,“我从来不会厚此薄彼的,是吧?”
卿姝懒得搭理金老板,只淡淡瞥了惠娘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之后的一段日子,卿姝每每下楼,都会遇见惠娘俯身洗刷地板,一双手因生满茧子而粗糙斑驳。她的手臂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想必是婉馨的杰作。
“让开!”惠娘挡住了卿姝的去路,卿姝冷声道。
惠娘抬眸看向卿姝,四目相对,一双狭长的眼睛,本应如待放的花骨朵,透着勃勃生机,而此时此刻,这双眼中一片黯淡,仿佛烧尽的死灰,捕捉不到一丝复燃的可能。
“是,卿姝姐。”惠娘连忙将水桶抹布收到一旁,自己也挪开了身子。
入夜之后,卿姝已然熟睡,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你个没用的废物!吓走了我的恩客,你可知让我损失了多少钱?”婉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随即又传来惠娘顶撞的声音,“是你自己年老色衰,留不住客人,为何要将火气发泄在我身上?”
“你!”婉馨最听不得这种话,她彻底被激怒,拿起手边的烛灯向惠娘烫去。
“啊!”惠娘本想逃走,却被婉馨一手扯住了头发,火焰烧上她的后背,疼痛蔓延全身。
惠娘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扑灭了火苗,又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眼神恶毒地看向婉馨,却不敢再出言不逊。
“你个小贱人,再说一句不敬的话,我就毁了你这张脸!”婉馨张牙舞爪地喊道。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婉馨瞪了惠娘一眼,随即放下烛灯,示意惠娘开门。
“哟,卿姝妹妹,怎么是你?”婉馨动了动嘴角,笑得不情不愿,“这么晚了,来我房中做甚?”
“你们太吵了,扰人清梦。”卿姝冷声道。
“还不是这个丫头!”婉馨抱怨道,“她企图勾引我的恩客,结果把恩客吓走,害我损失了银两。我一定要告诉金老板,让她好好教训死丫头!”
“如此说来,惠娘留在姐姐的房中,确实不合适。”卿姝说道。
“谁说不是呢?”卿姝咂咂嘴,“依我所言,就该把她交给人牙子,卖去给老头做小。”
惠娘急得又跪了下来,拽着卿姝的衣裙,求饶道:“卿姝姐姐,求求你,别让金老板把我卖出去!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求求你!”
正在这时,听到吵闹声的金老板赶了过来,见惠娘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免烦躁,“你个死丫头,又惹了什么麻烦?”
婉馨攀上金老板的胳膊,娇滴滴道:“金老板,你要为我做主啊!惠娘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勾引我的恩客,结果将恩客吓走,害我损失了一大笔呢!我损失了钱两,金老板可不是也损失了?”
金老板转头对着惠娘,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天到晚都不安分,明天别吃饭了!”
惠娘哭得喘不上气,“分明就不是我的错,是婉馨她……”
婉馨踢了惠娘一脚,吓得惠娘不敢再说话。
“金老板,既然婉馨姐如此不喜欢惠娘,就让惠娘来我房中伺候吧。”一直沉默的卿姝突然开口。
“你凭什么跟我抢人?”婉馨怒气上头,“我有说不要她吗?”
金老板也左右为难道:“卿姝,你和婉馨抢人,确实不合适。不过,凭你的身份地位,也该有个丫头在房中伺候了。”
“我不要别人,就惠娘!”卿姝坚定道。
婉馨瞪大双眼,指着卿姝骂道:“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吆三喝四?惠娘是我的人,我即便打死她,也不给你!”
“哼!婉馨,近来找你的恩客似乎不比以前,你难道不明白原因吗?”卿姝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婉馨。
“你什么意思?”婉馨躲开她的目光,有些心虚。
“你确实年老色衰,配不上头牌的名号。现在,杨洲城,已然是我的天下。”卿姝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