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早餐,连午餐也是在我刚刚感到饥饿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门口的地板上,温度恰到好处。
但是,那位艾尔海森叔叔,却从未主动开口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我。
不过,说实在的,万一他真的主动找我说话,我大概也会吓得够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吧。
这种沉默的共存,或许是目前最不让我感到紧张的状态。
当需要去厕所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像一只高度警惕的螃蟹。
我会先把房门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那个如同雕塑般坐在沙发上阅读的身影,确认他没有任何动静后,才侧着身子,尽可能地把正面留给他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悄悄地横着挪向厕所。
而他,始终如同我不存在一样,目光牢牢锁定在书页上,连眼睫毛都未曾为我颤动一下。
等我解决完生理需求,回房间的时候,同样需要做足心理建设。
我会深吸一口气,然后重复刚才那套滑稽又紧张的“横向移动法”,一点点挪回自己的安全区。
有一次,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从我离开房间到回来,他捧着书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腿……不会麻吗?
难道说,是因为身体太强壮了,所以根本不怕腿麻?
我盯着他那双被布料包裹着、依然能看出结实轮廓的长腿,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成功退回房间后,我因为刚才那番“秘密行动”而口干舌燥。
我很自然地拿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桌子上的那个漂亮的、镶嵌着绿色琉璃的杯子,倒水,仰头喝下。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干燥。
直到我把空杯子放回桌面,整个人放松地倒回柔软的床铺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疑问才猛地窜入我的脑海——
等等!这个水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旁边那个装着清水的琉璃水壶又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记得很清楚,早上我离开房间去厕所前,桌子上明明是空的!
难道……在我刚才像螃蟹一样横着移动出去又移动回来的短暂时间里,那位艾尔海森叔叔……偷偷进入过我的房间?(虽说这其实是卡维的房间)
这个想法让我后背一凉。
我又一次悄悄地探出头,透过门缝去打量外面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身影。
真的是他做的吗?
他明明一直坐在这里看书啊!
难不成……这栋看起来空荡荡的房子里,现在还藏着第三个人?
一个我看不见的、负责添茶倒水的……幽灵?
到了下午,某个时刻,我再次偷偷向外张望时,发现客厅沙发上的那个身影不见了。
确认了好几遍,客厅里确实空无一人,我这才敢稍微大胆一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在这个临时的“家”里进行一番小小的探索。
其实,这间屋子也没什么太多可看的。
整体的布置可以说是过于简单了……甚至可以说是空旷。
除了两张书桌、一个沙发、两张椅子以及那个巨大的书架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家具或者装饰品。墙壁是干净的素色,地板光洁,一切都显得冷清得可怕。
即使是以我八岁孩子的眼光来看,也觉得居住在这里的两个大人的生活,似乎……没什么意思。
没有随处可见的零食包装,甚至连最常见的电视机、电脑、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都没看到。
简直是不可思议。
唯一打破这种空旷感的,就是那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书架。
它矗立在客厅里,与周围的简洁形成了鲜明对比。
整个房子都空荡荡的,这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就更显得引人注目。
我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这些书很旧,书页边缘普遍泛黄,有些书籍的封面甚至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标题,让我担心轻轻一碰,它们就会散架。
放在书架最显眼、最容易取阅位置的那些书籍,连书名都晦涩难懂,充满了我不认识的词汇和复杂的句式。
不过,也有一些书籍有着非常漂亮的皮质封面或者烫金的标题,精致的装帧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轻触摸一下。
但是,乱翻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
而且,我也不能不经过房子主人的同意,就随便翻看人家的书吧?虽然心里痒痒的,我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算了,还是回房间待着吧。
就在我转过身,准备退回卧室的时候——
忽然,一条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手臂,带着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毫无预兆地从我耳侧伸了过来!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我,精准地从书架上层的某个位置,抽出了一本封面画满了奇怪符号和图案的厚重古籍。
“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结果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身后坚硬的书架边缘。
这一撞力道不小,书架顶层几本放置得不太稳当的书籍晃了晃,随即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我惊骇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本最厚的典籍,那硬邦邦的书脊正直直地朝着我的脸砸落下来……就在它即将与亲密接触的瞬间,有人稳稳地在半空中将它接住!
其他几本掉下来的书则“砰砰”几声,撞在了他及时抬起的手臂上,然后散落了一地。
我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艾尔海森的视线极其短暂地从我惊魂未定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我的存在,依旧如同空气。
“谢……谢谢……”我惊魂未定,但还是记得要保持礼貌,小声道谢。
“嗯。”他极其简短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弯下腰,开始默不作声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书籍。
不知为何,在他弯腰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发胀。
大概是……住在别人家里,吃着人家准备的食物,喝着人家提供的水,还给人家添了这么大的乱,心里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和愧疚吧。
我慌慌张张地也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帮他捡起那些散落的书页,低着头,将它们递给他。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那些泛黄的纸页,然后转身将它们平铺在身后那张整洁得过分的书桌上,拿起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形状奇特的工具,开始熟练地整理、压平、修复起来。
我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工作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趁他现在忙于手里的工作,没空理我,赶紧溜回房间!
我的脚步刚刚向后挪动了半步……
“你现在能使用治愈术了吗?”他平静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瞬间叫停了我想要逃离的脚步。
“嗯?”我完全愣住了,他在说什么?治愈术?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身体状况,比起上一个‘轮回’的时候,似乎好了很多。”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按常理推断,使用元素力,对你而言应该没有阻碍。”
他放下了手中的修复工具和那张脆弱的书页,向我转过身。
那一刻,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好高……肩膀好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即使在放松状态下也清晰可见……感觉……好恐怖……
巨大的压迫感让我瞬间又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空去细想他话里那些奇怪的“知识点”。
“现在看来,你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他像一座充满压迫感的大山,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倾压过来。
“啊?”我更加迷惑了。
他根本不管我能不能听懂,就这么自顾自地丢过来一堆“知识点”。
“既然你本人并不清楚,”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直视着我,里面没有任何波澜:“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实践一次。”
在我充满了惊吓与迷茫的眼神注视下,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我的手掌摁在了——他刚才因为格挡掉落书籍而被砸得有些微红肿胀的手臂患处!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不要碰我!
放开我!
内心的恐惧和抗拒化作了无声的尖叫,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回荡。
但表面上,我却像是被吓傻了的小动物,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