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咬着牙,倔强地不肯开口,但眼角余光扫过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时,睫毛难以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荣景盛不怒反笑,“不说话也没关系......
从现在起,你就是领唱。”
他又转向那个还在无声流泪的碎花裙女孩,“还有你,不想跟你哥哥一样,就跟他一起当领唱。
唱得好,我就不追究你刚才的哭闹。”
女孩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拳头在身侧攥得紧紧的。
杨桃适时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波澜,“还不快谢谢荣先生。”
女孩和蓝褂男孩都紧抿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是默认了。
荣景盛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厉声对杨桃说道,“抓紧时间把他们给我收拾干净!
能唱的唱,不能唱的塞到队伍后面去!
要是在台上出了半点岔子,你就和这些孩子一起倒霉!”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向蓝兰,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令人不适的虚伪笑容,“那就麻烦蓝兰小姐留下帮忙了......
‘锦上添花’所需的材料,我会让人尽快送过来。”
蓝兰努力挤出职业化的笑容,嘴角勉强上扬,“荣先生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荣景盛又带着玩味的眼神瞥了一眼杨桃,凑近蓝兰压低声音道,“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我可是给你创造机会了,你自己把握机会......”
蓝兰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但心底对荣景盛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
荣景盛轻笑一声,转身对两名保镖吩咐道,“你们留下帮忙!”
“谢环,你陪我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先去晚宴。”说完,荣景盛便和谢环一前一后离开了舱室。
待到荣景盛和谢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守在一旁的两个保镖又立刻有了行动。
其中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像拖麻袋似的粗暴地拽起地上男孩的尸体,在冰冷的钢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暗红血迹。
那碎花裙女孩浑身剧烈发抖,眼睛哭得通红,杨桃迅速上前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发出喉咙里即将爆发的凄厉哭喊。
另一个保镖则转身走出暗门,片刻后扛着一根粗大的水管回来。
他拧开水管末端的铜阀,冰冷的水流顿时“哗啦啦”地喷涌而出,水花四溅。
“都站好!现在给你们洗澡!不准躲!”保镖粗声呵斥,声音在密闭的舱室里回荡。
水柱首先冲向地面,将血迹冲散,泡沫混合着血水流向角落的排水口。
接着,水流无情地扫向排成队的孩子们。
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孩子们猝不及防被浇得浑身湿透,冻得牙齿咯咯打颤,小脸煞白。
最小的孩子忍不住哭出声来,却被保镖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吓得硬生生把哭声咽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蓝兰看得心口发紧,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但杨桃立刻用眼神制止了她。
杨桃微微摇头,目光中带着警告,示意她不要多事。
直到地上的血迹和孩子们脸上的污垢被冲刷干净,保镖才关掉水管,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骂骂咧咧地靠在门边,点燃香烟吞云吐雾。
没过多久,两名船员提着几个大帆布包匆匆赶来,是谢环安排人送来的登台衣物和装扮花束。
帆布包一打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演出服,还有几束已经蔫了的玫瑰和银叶菊,花瓣上还挂着水珠,毫无生气。
杨桃立刻从帆布包里翻出几条毛巾,快步走到孩子们身边。
她先给冻得嘴唇发紫的碎花裙女孩阿苗擦头发,动作轻柔却迅速。
随后,她回头招呼蓝兰,语气平静却带着紧迫感,“帮我把衣服分一下,按身高找合适的尺码。”
蓝兰应声上前,指尖触到那些潮湿冰凉的演出服,才发现布料薄得像一层纸,她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故意放慢分衣服的速度,一边整理,一边用余光警惕地观察两个保镖——
他们正凑在门口抽烟聊天,时不时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舱室内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嫌弃舱室里的潮湿霉味和孩子身上散发出的馊味,他们索性退到了门外的廊道里,只留下一道狭窄的门缝进行监视。
蓝兰趁机凑到杨桃身边,压低声音质问,“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畜生?!”
“他们守在外面,说话声音轻点。”杨桃一边继续给孩子们擦身体,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话。
她的动作没有停,目光始终低垂,“我只是想让这些孩子在终末来临之前少受点罪......
如果不是我,换个人来教他们唱歌,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她把刚刚擦干净的碎花裙女孩轻轻推向蓝兰,“她叫阿苗,刚才死去的那个男孩叫阿禾,是她的哥哥。
兄妹俩家里没大人,村里也没人要,就被送出来了。”
女孩阿苗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哥哥阿禾倒下的位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
蓝兰抬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蛋,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抹去泪水。
看到女孩手里紧紧捏着的那支唇膏,以及她干裂起皮的嘴唇,蓝兰心生怜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蓝兰从女孩手中轻轻拿过那支唇膏,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乖,别哭了,阿姨帮你擦唇膏好吗?”
然而,当蓝兰打开唇膏的盖子时,却当场愣住了——
唇膏只剩下一个底,膏体上还清晰地印着几个牙印。
杨桃用余光瞥见这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解释道,“那支唇膏是我给她的。
她没见过唇膏,还以为是能吃的东西。
这些孩子...都已经饿很久了。”
蓝兰蹙起眉头,不解地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们带点吃的?”
杨桃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不让。
这些孩子只有在台上表现好,才能在被买走之前吃上一顿饱饭。”
蓝兰心里一阵酸楚,不是滋味。
她小心翼翼地将唇膏最后剩下的一点膏体抹在女孩干裂的嘴唇上。
女孩的眼泪却又从眼角滑落,她的嘴唇剧烈颤抖,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大家都吃了一点......
这最后一点...是俺留给阿哥的......
阿哥...从来没吃过...草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