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起徐沐也,她趴在我背壳上说话,气哈儿吹到我耳朵边边上,我就觉得稳当。
她比我聪明,总是帮我解释游戏规矩,说明局势。
我们跟到大家,运气好,活到了第三天......
沐也腿上的伤越来越严重,她不想活的念头也越来越浓了。
但我不得撒手!我脑壳里头有根筋,我妈当年也把自己当个废人。
老汉念过,是男人,肩膀上的担子再重也莫抱怨。
“扛住沐也”,也成了我心头的执念。
在操场上,她...她跟我表白了!硬是勇敢得很!她说她喜欢我,还说她要追我!
我那时候幸福昏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爱情哦!
我也确定了,我心头有她。
但是......
我没把她抓牢......
后来,我这个瓜脑壳为了救她,又给大家添了麻烦!
还好!晏寻让一切从头来过,沐也又回到我身边了。
我硬是不想再松手了!
所以第四天,她犯糊涂的时候,我也勇敢了一回!
我把戒指硬给她戴起!这就是我回复她在操场上的告白!
我这个人一根筋,我认定了就是她!
哪个晓得......天又塌下来喽!
我和秦小姐相遇,一起进了一个游戏房间,她动脑壳,我出力气。
可这一次砸到我肩膀上的天花板,我再咋个挺都挺不起......
我又没得力气了......
说到底,我能混到第四天,全靠大家伙儿帮衬......
现在就连自己的力气都不中用了,我啷个有本事活到第八天?
我啷个能把老汉和妈救回来?我啷个能给沐也撑起一片天哦?
一次我撑住了,两次我就已经快撑不住了,第三次......
膝盖断的时候,脊背咔嚓那声,我终于晓得老汉当年有多痛喽......
我倒是不怕死啊,既然救不了老汉和妈妈,那我就去陪他们嘛......
反正我是个直不起腰的疤子鬼。
只是对不住沐也...对不住他们了......
我就是啷个也想不通,老汉当年是用哪股力气才把那片天撑起来的?
......
“幺儿!腰杆子给老子挺直喽!听到没得?”
冷白的天花板下,弯腰跪在血泊中僵死的王尚在意识消散后,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老汉?你在哪儿哟?乌漆嘛黑的,我睁眼瞎啥子都看不见!”
“瓜娃子!你勾起个腰杆像只虾米!啷个看得见老汉我?给老子把腰杆撑起喽!”
“老汉...我对不住你...我没护好妈妈...我也没得你恁个大的力气...我往上爬不动喽......”
“放屁!你个背时娃儿!”老汉的声音陡然拔高,炸雷般震得王尚的灵魂都在发颤。
“你不是找到喜欢的婆娘了哇?搞起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莫得人样!难看得批爆!给老子把腰杆子撑直!”
“老汉...你的力气咋个恁个大哇?为啥子你一个人就能把天撑起?
我...我拼得命都没喽,咋个还是撑不起......”
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杆旱烟在黑暗中明灭......
“一个人?”老汉的声音沉甸甸,带着泥土和汗气,“幺儿...你傻得很!
一个人啷个硬扛得起天嘛?老子舍命...是因为老子身子底下压着的是你和你妈啊......”
“幺儿...人活泥巴路,要心头有块想往的前方,才有使不完的力气......
老子当年,拼命驮起五袋沙,是想着能你妈幸福,给你撑腰!”
“幺儿...护到自己在乎的人...就是老子当年撑起那片废墟天的力气!
力气力气,人活着靠的不是力,是那口气啊!”
“一个人的力气扛不起天,但为所爱之人豁出命去的力气可以撑起天!”
老汉的声音变得绵软,“幺儿,有些人的天一辈子都不会塌,但有些苦命的人,天不会只塌一次。
老汉和妈妈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但老子晓得!我尚娃儿,能直起腰,不会让那废墟天压弯脊梁!
因为......”
因为啥子?老汉的声音咋没得了......
“无论顺境逆境,即使前路迷茫,纵然九死一生,亦同眼前人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生死相依!”
沐也?这是沐也的声音......
“沐也!对不住噻!我太没用喽!拖累你了......”
“王尚,你说什么呢?”
沐也的声音温软却坚定,如同黑暗里的萤火,“我们可是发过誓的,生死相依,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就陪你死!”
沐也......
老汉!妈妈!我晓得了!我不会被压垮嘞!
因为我看见前头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
烛光幽微,映着红西装小丑缓缓睁开的眼。
他面具下凝重的神情敛去,嘴角一勾,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有些人的天一辈子都不会塌,但有些苦命的人,天不会只塌一次......
而苦命的人能撑过一次灾难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哪还有余力再撑一次?
一次他们会觉得是苦难,但三番两次,他们就会感受到世界的背叛!
被我选中来到这里的人大多如此......”
红西装小丑凑近画布,啧啧两声,“我筑高楼,不住高楼!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到迷茫,再从迷茫到空虚孤独......
如果没有我的许愿岛,没有我的愿望牌游戏,这个‘瓜娃子’该多可怜啊......”
黑西装小丑站在阴影里,语气冰冷,“你刚才伪装成他父亲,和他进行灵魂对话,这不算违反规则吗?”
红西装小丑嗤笑一声,“喂喂!我这可是在帮你留牌啊!
这张红心A可是纯纯的笨蛋,如果最后没有我的敲打,他又怎么会重新振作呢?”
他指尖猛地戳向画布上定格的人像,男人的憨气的笑脸上趴着狰狞伤疤,“你看!他的灵魂在发亮啊!”
随后,他以指尖的血在画上留字——
【弯着腰往上爬,即使天塌地陷,只要身后有人,一力也能擎天】
【直不起腰的疤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