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义仍旧保持着关山军的习惯,每年都会巡逻。
盘龙山是北地一道天然屏障,六七年来,孟长义等人也不过是在荒芜中找到了稍微安全些的野路而已。
“上次巡视几人胆大,恰好今年天旱草稀,我们发现这片林子的时候,小果子还没有鼻屎大。”
“孟~大哥!百十来斤的大活人怪沉的,要么你先放我下、下啊!”
四肢着地放人的见过么?
女子趴在地上怒目而视,脸色涨红,头发凌乱。
这模样引得罪魁祸首憋笑,单膝着地伸出大手将人扶起来,嘴上不住说着:
“出汗了,手滑,真的。再说我也是为你好啊,少走一步是一步啊。”
“用你假好心?说句实话我能打死你不成?”
还不是嫌我脚程慢?总能找到理由。
无暇与孟长义争论,絮儿定睛一看,牛眼大小的果子,顶尖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挂果的共有十三棵树,从下向上看,果量不算小。地上掉落的那些看着还算新鲜的,基本都被虫蚁分了归属。当然只要没进肚子,它们也是可以发动一场战争的。
“小枣在就好了,她能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絮儿脚底下不平,爱不释手摸摸这棵,又拐着弯地去看另一棵。孟长义只在她身后默默跟随,每每感觉她要崴了脚,会下意识在人身后微微张开手臂护着。
“难道你就不高兴?”
絮儿倒着与孟长义说话:
“我当然欢喜,虽然不是粮食,但咱们村里人多啊,是吃的东西我都欢喜。”
脚后跟被矮茬儿绊了一下,孟长义正想捞人,那姑娘已经灵巧站稳,笑嘻嘻看着他呢。
“整片林子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说话就说话,看树便专心看树。”
絮儿现在心情不错,与孟长义打趣着:
“哎孟大哥,刚才有一瞬好像七哥啊,语气既像兄长又像爹。”
孟长义及时制止道:
“你停!说我老呢?你我之间过不去这道坎是不是?”
见孟长义如预料之中那样,絮儿心里有一点点小得意,别说,逗人是好玩~
“过得去过得去~摘几个尝尝,看这么一片值得来人折腾与否……”
孟长义被推动着,甚至不用上树,随手拽下来两把红果,分一半给絮儿,还不忘确认:
“没毒吧?”
小姑娘将果子在衣摆处蹭蹭,一口啃下去,酸、甜、面、涩同时在口中爆开,让她忍不住皱起脸、展开眉。
嗯!是那个说不上来的味道。
“孟大哥,你吃啊。”
孟长义的手停在自己嘴边,絮儿表情那么扭曲奇怪,他有点提防—万一这丫头又在逗他呢?
见孟长义迟迟不下口,絮儿托着他的手一直往唇边凑。
一个贴上来,一个向后躲。小小的柰子渐渐失去核心地位,两人的注意力早已从野果转到其他较量上。
絮儿想看看孟长义能倒仰几寸,练武之人的好腰刚柔并在,让人羡慕嫉妒啊。
孟长义这么多年,最会的就是抓住时机。
祁絮风,这可是你自己靠过来的,希望你等下别恼羞成怒。孟长义心里坏笑,可脸上摆出无辜为难嫌弃的表情,一寸一寸,引着那女子站立不稳。
可惜啊,英雄不曾抱美人。
乾坤颠倒一时,终未能得见阴上阳下。
絮儿及时扯住孟长义后裤腰,她倒是站稳脱身了,胜券在握的军头被她扰乱心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压碎不知几颗落地残果。
“哎哟~我的屁股!你个姑娘家不知羞,摸我后腰!”
孟长义委屈啊,羞愤啊,这样一张俊俏脸说出来,絮儿眯着眼睛上前一步,顺手勾着少年下巴一个调戏。
“哟,瞧你小气的。我被你夹麻袋一样扔地上,还不是拍拍灰自己爬起来的?
你个老俏夫,让你尝个果子恁磨蹭,我有多大力气?摔了还要怪别人。”
“老、老樵夫?!”
孟长义盘腿坐正,一下子又跟絮儿紧挨着。
她后撤一步,那人抓着她小腿,就在地上挪挪屁股。再退,他亦是不顾一地脏乱。
“左右四处无人。”
“你要做甚?!”
“你给我仔细说说。”
“放手!”
“跑哪去?我不吃人,但眼下想较真儿。”
“孟长义,你要点脸,哪个好儿郎会像你这样耍赖?”
“我明明年轻力壮!在军中也曾是少年才俊,哪里老?究竟是哪里老?!”
絮儿心道:莫不是秋燥未祛?这人怎的突然跟个傻媳妇一样?明日要找宋姐姐给他下药!
“呵呵,孟大哥听错了,我是说老……劳、俏、夫。辛劳俊俏、俊俏的……”
“继续编,爱听。”
辛劳俊俏的夫君么?不对,絮儿没那样肤浅。哼,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絮儿嘴巴张了又合,完了,给自己挖坑么这不是!
“呃……那个……吃果子吧你!”
一颗被女子握得温热的林檎,就那么撞上孟长义牙齿,临掉落之际,又被他仰头嘬了回去。
絮儿找到时机逃脱,跳开时内里心慌意乱,妄图通过啃食几口野果子,让心窝里那乱跳的小鹿安静一会儿。
孟长义撑地而起,没得到完整解释,他岂能放过絮儿这一回?
三两下将果子嚼吧几口,吐出残渣和几颗籽,追着絮儿问:
“你还没说完呢,这几棵树都让你盘摸掉皮了。”
“少胡说,能不能办正事?再耍无赖我可要走了!”
“没路。”
“嘁,我硬蹚出一条来。”
倦鸟归巢,宋丹霞还没等到絮儿和孟长义的动静,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走出来还不算远,就已经有野兽聚在一起想要攻击人群,那两个别是贪玩胡闹,走到那种更加荒僻的地方,岂不是呼救都赶不及?
不涉及男女情爱婚嫁,唐越冬面对宋丹霞更坦然些。况且一路闲谈间,他发现宋姑娘很有见识,尤其是说起草药,与众人印象中的怪女子判若两人。
“宋姑娘可是在担心长义和絮儿?”
女子撩开面前遮挡,轻蹙眉头回道:
“日头偏西,天黑不过说话间的事,他们还不回来,很难不让人惦记。”
唐越冬底气十足道:
“刚杀了一批畜牲,我们身上还带着煞气,三五日里不会有事的。”